又过了三日,秦玉舞的痘病便彻底的好了,得了消息的林氏倒是很快便亲自带了大夫过来确认,只不过行至荷苑院门口便止了步,只令大夫进去行诊。
林氏找来的大夫姓李,是秦府惯用的人,将秦玉舞水痘诊断为天花便是此人。那李大夫蒙着面带着手套做足了防护措施进院子来,抬眼看见坐在廊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秦玉舞,见她脸上蒙着白纱,露出来的额头光洁如玉,其上原本生有的病痘都已消失无痕,不由得老脸一红,悻悻的除了面巾,向她施礼,然后纳脉行诊。
不多时,李大夫便携了药箱在巧儿的相送下出院来,候在院门口的林氏见他出来,开口询问秦玉舞病情,李大夫羞愧答已痊愈。
林氏脸上浮起夸张的喜意,抬眼望向走廊上那抹淡黄色的纤细身影,嘴角微抽了一下,对李大夫笑道:“果真痊愈了?是否还需呆在院中查看数日,确认病症已绝,不会复发?”
李大夫抬袖擦了擦额际的汗水,忙不迭的点头:“自然还要再观察几日。”
林氏面色微缓,又道:“生了这一场病,院子里已满是秽气,还请李大夫开几记洒扫除晦气的药剂,将这荷苑里里外外仔细清扫一遍。”
“好。”李大夫点头应下。
林氏便转头看着相送李大夫出来的巧儿道:“巧儿,跟小姐说还要委屈她在院子里多待几日,待这病症彻底绝了,院落也洒扫干净了,到时候再出院子来不迟。”
“是。”巧儿纵然满心不快,依然只能点头记下。
林氏便转身带着丫鬟和李大夫离开,秦玉舞立在廊上,盯着林氏离去的身影,眸子深幽如井,黑不见底。
“小姐。”巧儿折身回来,将林氏的话禀报。
秦玉舞听完,面色淡然,并没有丝毫不忿。她记得当年这一场痘病让自己缠绵病榻多时,差一点便丢了性命,待得身子终于好转时,林氏已经说动了父亲将她带入军营。这一世,她的痘病好的极其迅速,倘若林氏还存了当年的那番心思,那么在事成之前,林氏必定要尽力阻止她与父亲见面,以免坏了谋算。所以林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她困在院子中,绝不让她出去。
军营……秦玉舞眼眸沉了沉,上一世被颜稷泰讥讽她在军营滚打,没有女子的贤良淑德,这一世她一定不能再入军营,让林氏毁她清誉的诡计得逞。虽然清誉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但能让林氏吃瘪的事,她就一定要做到。话说回来,虽然她不打算入军营,但把上一世的武功捡起来,把势力扩充起来却是势在必行,因为只有拥有了足够的资本,才能找颜稷泰报仇雪恨!
既然想通了林氏的计谋,秦玉舞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当下便交代刘妈妈给她父亲递一句话。刘妈妈在府里多年,多少有些人脉交情,很快便搭上线将话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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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带着李大夫行至花园一角僻静地,停下脚步,转身拿一双冰凉的眼睛盯着身后卑躬屈膝的李大夫,也不说话,直瞧得他出了一身冷汗,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起来,才徐徐道:“李大夫是聪明人,既然失了手,必定晓得如何补救吧。”
李大夫抓紧挂在肩膀上的药箱背带,忙不迭的哈腰点头:“晓得、晓得。”
林氏冷若冰霜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对身旁的贴身丫头萱儿使了个眼色。萱儿上前来,抬手扶起躬身行礼的李大夫,顺手从衣袖中取出一锭金子塞进了他的手中。
“萱儿,你随李大夫去取药吧。”见李大夫将金锭塞进了袖袋中,林氏淡然吩咐道。
“是。”萱儿领命,带着心情冰火两重天的李大夫出府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去迟迟不见回,林氏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遣了个婆子出府去找,直等的心浮气躁,才见萱儿匆匆回府来,却是空着两手。
“什么,跑了?”林氏杏眼圆瞪,“怎么回事?”
“奴婢奉夫人的命,随那厮回医馆取药。结果那厮东拖西拖,然后又说有几味药要过几日才有,让奴婢先回府,待他配齐了药再送进府来。奴婢当然不肯,他便说要去别的医馆去买。奴婢便随着他去其他医馆,结果逛了几家后,那厮趁奴婢一个大意便跑了。”
“他那医馆不要了?他的家眷也不顾了?”
“奴婢去查了,结果发现那医馆内的值钱物早已搬空,而那厮的家人早在数日前便以回乡探亲的名头离开京都了,倒是一个都没有逮着。”萱儿回道。
林氏怒极反笑,冷哼道:“倒是我小瞧了那老东西!”
“奴婢没有看住人,让那厮跑了,请夫人责罚。”萱儿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林氏的长指甲在花梨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的划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半响,她脸上的怒意才平静下来,垂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萱儿,道:“你且起来吧,那老东西早已谋划好了出逃,你怎样也防不住,此事怪罪不到你。只是要除掉那丫头,又得重新谋划一番了!”
因为林氏头疼李大夫逃跑之事,所以便疏忽了秦玉舞那边,等得知消息时,被秦明春请进府中的三位大夫已经给秦玉舞诊完了病。
原来,林氏前脚走,秦玉舞后脚就给秦明春透了李大夫将水痘误诊为天花之事,顺便让传消息的莺儿吹了点风,表达对李大夫医术不精的担忧。秦明春是秦府主人,又是她的父亲,得知此事又怎会撒手不管,罔顾府中众人的安危?
林氏得知消息晚,李大夫又跑了,就算她有心做鬼,也失了东风,只能恨恨的咬紧了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