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去岁端午的初见,这是秦玉舞重生回来的第二次见到那群万人之上的众人眼中的贵胄骄子们。
没有重活一世,那些仰着头颅满脸高贵不可侵的少年们,也是她心中羡慕仰望的人,可瞧透了他们一团和气背后的尔虞我诈不择手段杀兄弑弟的恶行,再俊美的皮囊,在她看来,也是生满蛆的恶魔,令人作呕。
众人纷纷起身,向着那群少年恭敬的行礼,秦玉舞心里再不屑,也识趣的跟着众人行礼拜见。
为首的颜稷安抬手免了众人的礼。
长公主闲闲开口:“赶紧给我这几位皇侄儿看座。”
便有下人领命退下去。
等候的间隙,颜稷安的目光便牢牢锁定了挨着长公主不远的秦玉舞,见她一身藕色裙衫,簪两支赤金镶珍珠发簪,衣着打扮很是清淡,但发簪上两颗拇指大的珍珠又彰显着她的国公府嫡女身份。
她的半张脸被白纱遮住,只露出低垂的眉眼,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点也瞧不出机灵活泼。
正打量间,进来一队抬着几张桌椅的仆人,在长公主身旁安好座。
颜稷安率先坐下,跟随的其余几位也相继坐下,一直站着的众人才敢随后就坐。
秦玉舞坐下,只觉得从上首投过来的打量目光越发的多了,这要是其他闺阁小姐,只怕就要扛不住闹个面红耳赤娇羞不安。
她倒是泰然自若,只当那几道打量的目光为无物,自顾自的端坐不乱。
不过在瞧见颜稷安时,心里就有些奇怪为何秦玉依没有一并过来。
“方才是行到了哪里?”颜稷安开口问。
秦玉乔飞快的接话“回太子殿下的话,该我大姐行酒令了。”
贾氏见秦玉乔如此迫不及待的出风头,眉头微微一皱,嘴唇抿紧了紧。
秦玉乔满心都是让秦玉舞出丑,那里顾得上贾氏喜欢不喜欢,拿一双美眸紧紧的盯着秦玉舞,似乎已经看到了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尤其是在皇子们面前。
哼,若是她胸无点墨,又生的那样丑陋,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得一个好果子吃!
“秦大小姐,何在?”颜稷安盯着秦玉舞,明知故问。
当众询问,明显就是逼她现身自认身份。
秦玉舞慢条斯理的起身,理了理裙摆,莲步轻移行至中间,对着颜稷安和各位皇子一一屈膝行礼,然后回话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民女在此。“
颜稷安看着底下那一脸冷静淡然的少女,想到自己的暗卫连续半个月败在她手中,心中的憋屈就往上涌,一时没有让她起身。
一旁的颜稷和不动声色的将太子对秦玉舞的咬牙切齿看在眼中,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笑。
他这个表妹啊,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连太子也胆敢折腾,活该现在受点折腾。
颜稷泰的目光也紧紧的锁在秦玉舞的身上,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眼前这丫头的身高比那金面小公子高了一大截,虽然装扮清雅,却独有一股冷然气质,越看越是吸睛。而且,若不是消息确凿,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面前少女和那固若金汤的荷苑联系在一起。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年纪最小的颜稷瑞倒是看不出这其中的暗涌,只是觉得大皇兄似乎对面前这少女很是不喜。
“太子殿下这是打算让秦小姐行礼到散席么?”长公主轻笑着柔声开口,话语中有着明显的好奇,“莫非秦小姐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么?”
“皇姑姑您说笑了。本王不过是第一次瞧见这位秦小姐,一时好奇罢了。”颜稷安回过神来,浅笑了笑,对秦玉舞道,“起身吧。”
“谢太子殿下。”秦玉舞规矩周全的福了福,站起身,依旧垂首静立,并不好奇抬眸打量。
颜稷安看着秦玉舞脸上的白纱,恨不得上前一把扯下来,看看她面纱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张丑脸。但众目睽睽下,他做不出来这种有份的事,而且此举必定得罪秦国公,实在不美,只好作罢。
“既然行到了秦小姐处,那秦小姐开始吧。”颜稷安将话题转回到行酒令上。
秦玉舞以为颜稷安怎么也会折腾她一下出气,却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没了,对他那雷声大雨点小的作法也是无语。
“回太子殿下,民女不会作诗,愿自罚三杯。”秦玉舞说完转身走回座位,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撩起面纱一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然后再倒一杯,再饮。
等到众人还处于“镇国公的嫡小姐竟然不会作诗”的震惊中时,秦玉舞已经一连气干尽三杯酒,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酒杯往桌上一放。
“下一位。”
秦玉舞的话,惊醒了众人,即使再克制不失态,此时也似那丢进湖中的石头激起千层波。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秦玉舞的身上,吃惊、鄙夷、不屑、嘲讽、轻视、可怜……
秦玉舞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更像是一个怪物,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围观。
有一句话叫众口铄金,此时若说众目铄金,也不为过了。
贾氏的脸色也阴沉的不好看,她不是不知道林氏当初对秦玉舞采取的那些手段,所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秦玉舞不会太出挑,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一口认下没文化。
这一年来,她明明已经是一个进退有度的人了,绝不可能被作诗这等事难住,当众出这么大的丑!
十有是故意为之!
秦玉舞当然是故意为之。
原先颜家几位皇子没进来,她还打算作诗,可没想到那一堆人却来了。她一眼扫过去,便瞧见了太子身侧的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恶魔,心里的厌恶止也止不住的上涌,连带作诗都让她觉得恶心,所以才干脆的喝酒。
“好!”一声道好,将众人的目光从秦玉舞身上拉走,转到了出声的人身上。
一道高挑俊挺的银色身影从花园中信步走来,春阳柔媚,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发间,越发显得他俊朗如玉,容颜赛飞花。
秦玉舞看着大步走来的赫连煌,脑海中浮起荷塘里飘的一塘荷花灯,清冷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柔意。
“行事光明磊落,且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气魄,不愧是秦国公的女儿!”赫连煌走到秦玉舞面前,咧嘴一笑,一排大白牙在春光中晃眼睛。
秦玉舞垂下眼睑,避开与他对视。饶是如此,她依然感受到了不少向她投过来的目光,在原先那些情绪中,增加了更多的杀气和愤怒!
“长公主殿下,有欣赏美女的好事,怎么能缺了煌,煌不请自来了,还望长公主殿下莫要怪罪。”赫连煌转身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轻笑着招了招手“便是知道你必定会来,所以才省请帖。快来,坐本宫身边。”
赫连煌又向颜稷安诸皇子行礼请安,才走上前,在长公主身侧挨着颜稷和坐下。
突然出现的赫连煌为秦玉舞解围,众人一时面色各异。
秦玉舞倒没有觉得有多不自在,原先林氏当家她羽翼未丰,所以行事瞻前顾后,现在贾氏已经知道她洗刷了不详,也没有胎记在脸,即便今天出丑丢脸,回头最多不过一顿训斥,然后请夫子教她学问。但赫连煌帮她解围的心思,她还是有一些感激。
“不会作诗,那总得还会些其他的才艺才对得起镇国公嫡小姐的身份吧!”又一个娇脆脆又张扬的女声响起。
众人再次闻声望过去,便看见两名华丽贵气的少女在一堆奴仆的簇拥下缓缓行过来,开口的少女身材高挑,肤色白皙红润,眉梢眼角生的微微上扬,眸中流光熠熠,顾盼生辉,只不过扫过秦玉舞时隐含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怒火。
秦玉舞虽然这一时没有见过这位少女,但上一世曾有过一面之缘,一眼便认出来这少女正是皇后所出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旁边的少女,秦玉舞自然认识,正是林贵妃所出的康乐,只见康乐虽然丽妆华服加身,但脸色郁郁,眼眸暗沉,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自年前康乐和秦玉乔练手害了秦明清回宫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秦玉舞不难猜测到康乐肯定是被禁足了。
她都能瞧破的少女心思,康乐生母林贤妃又怎么会瞧不出?
若非秦明清已“死”,只怕康乐还不可能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看到康乐憔悴的状态,可见秦明清的死讯,对于她打击不小。
秦玉舞却一点也不可怜康乐,她没去找康乐的麻烦都算克制了,若非当初康乐插手揭破南沅沅的身份,又怎会让她们措手不及,差一点真害了南沅沅性命。
“参见平阳公主殿下、康乐公主殿下。”
众人向平阳和康乐行礼,秦玉舞看着今日这赏花宴的皇家贵胄扎堆出现,心想一会儿会不会连妃子皇后甚至皇帝都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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