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莲君与陛下诀别后，微臣也曾向莲君说过陛下的身不由己，至后来玉舞诞下来后，莲君一心都扑在孩子的身上，对陛下渐渐也能释怀。可谁曾想，林氏这个毒妇，竟然被江皇后所利用，对莲君下毒！此事做的隐蔽，倘若不是前些时日暴露出来，微臣还将被蒙在鼓中。”

“陛下，微臣与莲君自始至终未曾有夫妻之实，可她间接因林氏的妒忌丢了性命，是微臣未能护住她，请陛下治罪。”

秦明春眼中浮起遗憾之色，有些话，他不会说出口，当他看见莲君与颜帝诀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待她为妻，待玉舞为己出的决定。他心里肖想过能与何莲君成为真正的夫妻，他也做好了假以时日打动何莲君的长久打算，奈何后宅纷争葬了他的念想，成为人生遗憾。

颜帝久久的沉默，书案上的烛光跳跃，将他的脸映的晦暗不明。

当年他与何莲君诀别，不久就听闻她有了身孕，一想到她与秦明春琴瑟和鸣，他就心痛不已。但他却没有办法怪她和秦明春，因为始作俑者是太后，是他自己，最终导致莲君对他彻底失望，不肯再见，这个苦果他只能吞下去。

他消沉不已，浑浑噩噩了好一阵，最终决定接受事实，毕竟他有愧于她，想着只要她过得好，也就放下吧。却不曾想，不过年余，她便香消玉殒。自此，他也似被人抽走了魂魄，再也无法对任何人，任何事，提起任何的兴致。

“这一切皆因当年朕的一念之差所起，对莲君不坦诚，才引发后面的种种，但玉舞是朕的亲骨肉，莲君被人毒害，桩桩件件你竟然还打算知情不报，何其可恨！”颜帝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睛里有未消退的泪光，还有明晃晃的恨意，他踱步上前来，心里又恨又痛，自己苦熬这十数年岁月，秦明春却怀着这么多的秘密旁观不语，何其可恨。

“陛下恕罪！”秦明春叩首请罪。

颜帝垂眸看秦明春，看到他脑后青丝中几根银发，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已是生了华发。他比秦明春年长几岁，但二人自幼相伴，君臣感情即便因为何莲君之事，也不曾生出间隙，所以现在才会觉得更痛。

“朕要你办一件事，将功赎罪。”

“朕要你，办了江家！”

秦明春眼底浮起震惊之色，他没有想到，颜帝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江家坐拥一门两后，虽然早些年太后已经因病去世，但江皇后还把持着后宫，何况还是当今太子的母族，办江家，朝堂都得震一震。

但是，如果要对付皇后，不扳倒江家，也将难于登天。

“朕要所有参与害了莲君、连成还有娉婷的人，都付出代价！”

“微臣，领旨！”秦明春接旨。

颜帝伸手将秦明春拉起身：“玉舞这个孩子，朕虽然很想将她认祖归宗，可朕顾忌这样做，朝中那帮老家伙因此对她造成伤害，所以朕会寻由头封她为郡主，将来她的婚配朕亲自把关。“

“陛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玉舞并不知道她的身世。”秦明春蹙眉，他也顾虑秦玉舞的安危，如果秦玉舞的身份泄露出去，无论是众人的悠悠之口，还是江家的毒辣手段，都不是好应付的。

“你倒是待她好。”颜帝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开门出去了。

“恭送陛下。”秦明春送行。

颜帝一行没入夜色，很快不见了踪影。

秦明春一直目送颜帝离开，完全见不到了，才徐徐挪动脚步关门，跪了这许久，膝盖生疼，但这点疼比起颜帝交给他的差事凶险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当初得知林氏受江皇后指使毒害了莲君，他只能压下去，因为这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且颜帝自当年与莲君诀别后，再不曾提起分毫，他更不可能主动去戳颜帝的肺管子，所以他无从得知颜帝对此事的态度，凭自己一个外姓国公的身份，如何与江皇后为敌？

至何连成与何娉婷出事，他心里的怒火也有些压不住了，正有心谨慎谋划处理，没想到颜帝竟然知晓了此事前来问责。

颜帝的态度摆出来，他也就好办事了。

江家，该血债血偿了。

这一夜，天京城中，几家灯火彻夜长明，针对施恶的人的反击，正式拉开了大幕。

天刚蒙蒙亮，秦玉舞便清醒过来，她从床榻撑起身子，只觉得脑仁胀疼，眼睫睁得艰难，宿醉和痛哭让她整个人觉得一阵眩晕。

刘妈妈推门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秦玉舞，忙进前来，伸手探她的额头：“小姐醒了，可还难受？”入手确认没有滚烫，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发热了。“

秦玉舞伸手摸自己的额头，“我夜里发热了？”开口才觉得喉咙也干涩生疼。

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后半夜有些发热，又发了梦魇，哭闹了半宿。”刘妈妈伸手拨开秦玉舞黏在脸颊的发丝，转身去梳洗架拿帕子过来给秦玉舞擦脸上的泪痕。

秦玉舞伸手接过手帕擦脸。手帕的水是温热的，在脸上敷了一会儿，让她也缓过神来，眼睛也能睁开，抬眼就看见刘妈妈眼睛红肿，甚是憔悴。

“奶娘，我没事了，你去歇会儿吧。让其他人来做这些事。”

刘妈妈倒了茶水，端给秦玉舞，“老奴无碍，小姐先润润喉。炉子上炖了热粥，一会儿梳洗后就能吃了。”

秦玉舞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掀被子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看，只见铜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明显。

“老奴去安排煮点鸡蛋，一会儿敷一敷眼睛，很快就能消肿。”刘妈妈道。

秦玉舞转身握住刘妈妈的手，心疼的劝道：“奶娘，你陪了我一宿，现在赶紧去休息，只有养好身子，才能陪着我一起谋划大事。”

刘妈妈沉默了一下，点头应承下来：“好，老奴听小姐的。老奴让断玉来伺候小姐。”

正说着，门口响起来敲门声，秦玉舞转头，就看见梁青立在门口。

“青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