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和笙烟是昨天下午结婚的。”朱慕礼淡淡陈述,将视线落在于溯凌讶异的眉心,“一切都很突然,别说你了,就是我自己,也意想不到。”
“为什么?”于溯凌一头雾水,按照朱慕礼的性格,不会做这种冲动的事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天上午我和笙烟在为来不来你这里治疗而争论,按照她的意思,她是宁可死也不愿意承担手术风险,但我不赞同,她毕竟是在工作上,生活中帮过我许多的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于溯凌听闻,露出不明的笑意:“想不到啊,这世界上还有在工作上和生活上能帮上你的女人。”
“我也想不到。”朱慕礼薄唇抿紧,他和笙烟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然后呢?你们争论的结果是什么?”于溯凌继续好奇地发问。
朱慕礼看着他,不明情绪在眼底蔓延:“结果是她答应来,但前提是,让我娶她。”
于溯凌忍住又想喷水的**,呆滞地问:“你同意了?”
“嗯。”他应着,声线低沉。
“搞不懂你们咧。”于溯凌拍拍胸口,平复自己的震惊,“一个女人是有多爱你,才会不管不问死也要嫁你一回,而你,当时脑门又是有多热,才会想也不想,点头同意的。”
朱慕礼望着好友,无奈地笑,略微摇头,他也不知道。
“难怪你们那么相敬如宾。”于溯凌算是理清头绪了,“该不会……你们两个还各是各,没在一起吧?”说完,他双眼写满问号,无比八婆地看着朱慕礼。
“没有。”面对好友,朱慕礼也没什么遮掩,“同床一晚,相安无事。”
于溯凌眼睛瞪得像铜铃。抬手指指楼上,他表情怪异地说:“笙烟长得不差啊,该不会是你禁欲三年,那方面憋坏了吧?”
朱慕礼跟吞了个桃核一样,喉头紧得慌。浓眉凝紧,他如箭般锐眸扫了于溯凌一眼:“不是你嘱咐的病人手术前要充分休息,不能劳累吗?”
于溯凌邪邪地笑:“那我负责任地告诉你,正常夫妻生活不会让她劳累得影响手术效果,除非是你太能折腾。”
朱慕礼眸色一正:“你能不能停止提这个话题了?”
于溯凌满不在乎地乐着:“你要不要考虑现在回楼上卧室?**一刻,挺值钱的,何必与我个大男人在楼下虚度时光。”
朱慕礼懒得再理他,抬手拿起茶几上偏凉的茶,送到唇边。
“你是不想,对吧?”于溯凌轻抿一口面前的茶,脸色正经了几分。与朱慕礼相交这么多年,他的性子,自己多少还是了解的。
“嗯,”他皱眉沉吟,浅淡目光落到枣色的茶汤上,“我们还不到那一步。”
“所以你肯毫不犹豫地跟笙烟结婚,多半还是出于对她生命的考虑?”于溯凌侧头问。
“应该…是这个样子。”说完这句话,朱慕礼又思索起来,他好像回答得也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那她手术结束之后呢,你会和她分开吗?”于溯凌好奇。
朱慕礼却笑了:“这么巧,笙烟也跟你问过同样的问题。”
“你怎么说?”他探索欲更甚了。
“我说不会。”朱慕礼的目光停留在茶汤里自己的倒影上,那里面,自己的脸色没见犹疑。
“是真心话还是安慰她的?”于溯凌低下头探视朱慕礼的瞳孔,可那双眸子,深不可测,他窥探不出半点心理活动,于是叹笑着,“不过是不是真心话也都无所谓了,如果手术成功,而她又真的那么将你放在心上,说不定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那时,你要走要留,都不会有什么负担。”
朱慕礼缓缓抬起眼眸,幽深的视线落在于溯凌淡笑的脸上。
就在不久前,笙烟也做过同样的猜想。眼睛一闭一睁,他是谁,她曾经又对他怀有怎样的感情,一切的一切,她都不会记得了,那时的自己,会做怎样的选择,是借机划清与她的界线,还是真如承诺般,留在她的身边?
伸手捏捏眉心,他很重地闭了下眼。
内心深处,他隐隐觉得,他还是在意她的,可这在意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哪怕她已将他当成了陌生人,他还依然愿意和她一生一世,他自己也说不清。
这婚姻来得太快,太措手不及了,且偏偏那么巧,他迄今为止处理得最失败的关系便是婚姻。
客厅的对话到这里就中止了。
米白的墙面上,时钟指向了午夜十二点。
二楼雕花立柱的后面,娇小身影轻轻走回卧室,小心关上门后,她无力倚靠着门,精致脸蛋,满是落寞。
她不是要故意偷听男人间的对话,她只是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没人,疑惑之下出了卧室,才碰巧听到了楼下的声音。
顾笙烟慢慢爬回床上,将被子拉高,高得只露了一双清冷眼眸在外面。
他果然只是仅仅为了救她才跟她结婚的。
哪怕他们冠着夫妻的名,他对她,始终还是没有超越感激以外的感情。
他的爱,对她来讲,终究是种奢侈,就算他真的兑现了承诺,即使她将他忘光了,也对她不离不弃,可那又怎么样,他们两人不过是一辈子的貌合神离。
缓缓闭上眼睛,一个想法悄然在心底升起。
她其实并不想做这样的决定,甚至在这个念头在心底浮起时,眼角有点湿,可万念俱灰之后重新开始,总好过守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生生将自己和对方束缚在感情的牢笼里。
这么想着,她的唇角,扬起点凄清的弧度。
生平第一次,她感到自己在这个男人身上做了冷静且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