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关被凉在休息室一早上毛焦火辣。整整两小时,韩氏一杯水都没给他送来过,现在的二世祖,个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眼高于天,连什么叫待客之道都不懂!
正当他摇着头低咒连连时,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长相很甜的秘书笑着跟他说韩先生请他去办公室。盛阳关脸色一正,所有的不满悉数隐去,整整衣衫,他让秘书带着自己过去了。
门被敲开的一刻,端坐于黑色皮椅上的年轻人印入眼帘。他身型削瘦,脸色也不大好,墨玉般的黑发垂在眼帘,挡了几许视线,他看不清别人,别人更看不明他。
让盛阳关吃紧的是,那张如雕塑般俊美的脸像是裹了层千年的霜,似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溅出冰渣子。明亮的日光从他背后穿过,那暖阳非但没有综合他身上的冷,反而更他有股让人无法亲近的疏离。
活到现在,盛阳关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今年轻一辈中,能让他忌惮的无非也就是一个朱慕礼。不过朱慕礼虽是吃人不吐骨头,但至少情面上还懂得优雅地笑笑,哪像现在坐着的这位,生生就是罗煞再世。
“盛先生,请坐。”
盛阳关犹在发愣,韩东璃已扯了扯嘴唇。
盛阳关立刻收了心神,几步上前,殷勤笑道:“韩先生,久仰大名。”他原本还想握个手,可韩东璃抬眸时眼底迸发出的淡漠让他聪明地选择别多此一举。
两杯咖啡送了上来,摆在两人面前。
“后勤部的咖啡机自己磨的,盛先生尝尝。”虽说是寒暄,可韩东璃的声音依旧清冷得让人打颤。
“费心。”盛阳关端起杯子浅酌一口,顺带平缓自己的心神。
“不知道盛先生在百忙之中来韩氏找我有什么事呢?”韩东璃放下杯子,浅淡开口。
盛阳关立刻满脸堆了笑:“我今日来是特意跟韩先生道歉的。”
“哦?”韩东璃不动声色。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联泰旗下的品牌柏悦抢了韩氏的代言人。想来也是我失职,没有洞悉员工的动向,若是我早知道他们会这么干,一定会严加阻止的。”盛阳关一张老脸带了几许狡猾和谄媚。
韩东璃手指扣动杯沿精致的雕花,冷冷应着:“据我所知,柏悦一向独立在联泰的管理范围之外,即使真的跟我有过节,也不关盛先生的事,何来道歉一说?”
“话虽这么讲,但再独立的儿子出了问题,其父也难辞其咎吧。”盛阳关老练地接口,“说到底,怪也只怪我女儿笙烟识人太差……”
“你女儿?”韩东璃突兀打断。
这两人不同姓吧。
盛阳关愣了愣,补充:“我与笙烟的母亲是再婚家庭,笙烟非我所生。”
韩东璃这才点了头,示意盛阳关继续,只是眼底掀起幽深波澜。
“半年前,笙烟将朱慕礼招到柏悦做助理,可在商场有过一番历练的人谁不知道那朱慕礼人品极差,狡猾多端,笙烟生性单纯,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这不,才短短几个月不到,柏悦的股份就莫名其妙全转移到了朱慕礼名下,而笙烟本人也在去了一趟国之后不知所踪,现在生死未卜。”盛阳关说着,还连番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韩东璃凝眉,脑海里浮现出几日前在昀熹会所见到两人的情景。看来盛阳关并不知晓笙烟回来的消息,而朱慕礼刻意将笙烟藏起来也一定有着更深层的目的。
他抬眼冷峻扫过盛阳关虚伪的面孔,嘲讽,怜悯,不屑,悉数从心口掠过,只是盛阳关丝毫没有看到。
“那朱慕礼简直就是一匹脱缰的烈马,他在柏悦只手遮天,谁也不能干涉他的决定,他狂妄惯了,才会连韩氏也不放在眼里,干出这种半路抢人的荒谬事。”
韩东璃垂眸,长睫扫过苍白的眼睑,没有反驳盛阳关,只是不冷不热地说:“往事俱已,况且韩氏与柏悦已达成合作协议,那些事我不会放心上,盛先生也不必多虑了。”
盛阳关愣了,韩东璃的大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韩先生决定就这么算了?”
韩东璃冷笑:“你此番前来道歉,难道不是希望我就这么算了吗?”
“呃?”盛阳关一时哑口无言。
“韩氏既与柏悦合作,就表明了态度不计较之前的恩怨,况且,我们两家在竞标粉墨登场赞助商的同时,还一起入驻了昀熹会所,共同为高端客户提供会所体验装。对于市来说,韩氏是个外来品牌,进得了昀熹,相信柏悦的朱先生也是出了力的。”
韩东璃说得冠冕堂皇,可盛阳关根本不信:“韩先生难道不怕朱慕礼在合作的大伞之下,继续为求一己之利再咬你一口?”
闻言,韩东璃刚拿起的杯子又“咯哒”一声放下,面朝盛阳关,他冰冷的脸色晦暗下来。
盛阳关见韩东璃似乎动容,又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不瞒韩先生说,朱慕礼虽然现在是柏悦的决策人,但他的股份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好多人都看不惯,只是不敢声张罢了。这次朱慕礼得罪了韩氏,很多股东暗暗揣测会给柏悦带来多大的麻烦,细想之下,还是撤了柏悦这个品牌比较保险。”
风头正盛的情况下要把这个品牌撤掉?韩东璃唇线抿紧,这位老人家为求私利,还真是不惜将公司给搭上去啊。
韩东璃心思一动,淡淡地说:“恐怕朱慕礼不肯吧。”
“他没什么不肯的,只要董事会同意,他手上那些柏悦的股份可以想办法强行收购回来,届时,我们重立品牌,如果韩氏愿意,我们当然还可以延续之前的合作,而且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比朱慕礼更有诚意,至少,我会在第一时间将倪小姐还回来。”
韩东璃黑曜石般墨色瞳孔转深再转深,半勾起唇,他的语气有些飘忽:“那盛先生需要韩氏做什么呢?”
盛阳关见韩东璃动心,大喜:“韩先生只需在股东大会召开当日来到联泰,坐实朱慕礼得罪韩氏,让股东们确信继续留着他会给柏悦带来大麻烦即可。”
“我出这么点小力,就可以赢回倪韵?”韩东璃唇角嘲讽渐显。
“我以人格担保!”盛阳关信誓旦旦。
这话一出,盛阳关欣喜看到从头到尾都冷若冰霜的韩东璃,自眼角眉梢溢出点淡薄的笑意,那笑幽深得很,魅惑决然又叫人心惊胆战。
“盛先生先回吧,你所说之事,我会考虑。”韩东璃靠在椅子里,伸手捏捏眉心。
盛阳关理解韩东璃这么说只是故意昭显一番矜贵,他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说:“那就不打扰韩先生休息了,稍后,我把股东大会的时间发给您?”
“嗯。”韩东璃闭着眼自西装内侧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盛阳关小心翼翼地接过,也未多说些告辞的话,只转身安静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韩东璃涔薄的唇动了动,几许阴霾自微阖的眼眸散开。
这个老狐狸,居然连他也利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