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烟从习靳尧眼里看出了几分遮遮掩掩的惋惜,就不知,这惋惜究竟为的是青焰堂的未来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来意她参不透,但唯有一点她没忘,习靳尧颠倒是非骗过她。
“习老,”顾笙烟垂眸掩去眼底风云,“我确实是要回去了。虽然你跟我说了很多我与青焰堂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丈夫在这边受了伤,我不能不顾念他的身体。”
朱慕礼很配合地咳了两声。
习靳尧看看男人,面有难色:“顾小姐这话没错,可堂主当年的枉死……”见顾笙烟面部一沉,他又添油加醋道,“还有雨宁无辜背井离乡,难道顾小姐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顾笙烟眼眶微微抽搐,她与南宫家的恩怨,习靳尧倒是比当事人还急。
“血海深仇当然不会就这么忘了。”她灵动黑瞳蒙上薄薄一层雾气,叫人看不分明她眸底的真情实感,“虽然我与外公不曾见面,但他惨死在南宫肃的贪念之下也非我所能容忍,更何况还有我母亲这一层关系。”
习靳尧听得直点头,眼泪都差点涌出眼眶。
“习老,作为青焰堂唯一的后人,以前我是不知情,可您跟我说了那些前尘往事之后,我绝不会再对南宫家的狂妄坐视不理。”顾笙烟精致小脸带着满满的坚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替我外公报仇,替堂内的兄弟讨回公道,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待我回去养精蓄锐,择日再与习老联系。”
“照你这么说,你还会再回来了?”习靳尧眼里充满希望之光。
“当然!”顾笙烟答得斩钉截铁,“现在的离开只是暂时的,我刚刚说了,我丈夫现在需要回去养病。”
习靳尧点点头,又不放心地问:“归期大概多久?”
顾笙烟一顿,身后朱慕礼立刻接上了话:“顶多三个月。”
习靳尧抿紧了唇。
好吧,三个月就三个月,这么多年他都等了,也不在乎多这三个月。
“那我就和青焰堂各兄弟翘首以待顾小姐回来了。”习靳尧上前一步,苍老的目光盈满热切与诚挚。
顾笙烟又一阵恶心,可她还是硬挺着握了握习靳尧青筋突出的手。
待到习靳尧远去,顾笙烟才回过头凝眸与朱慕礼对视:“你倒是跟我决定了下次来这儿的时间。”
朱慕礼笑:“什么时候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吊住习靳尧的胃口,让他别在我们休养生息的时候胡乱生事。”他说完朝她眨眨眼,“你肯给他重振青焰堂的希望为的不也是这个吗?”
顾笙烟语痴,这个男人,看问题果然很通透。
“其实我是不想再来的。”她低下头,青丝垂在耳畔。
“我知道,怕嘛。”他理解地摸摸她润滑的脸颊,“不过,你为什么后来还是决定再来了?”
顾笙烟一时答不上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却没有再问,自顾自说起自己的往事:“我记得快接手唯慕那会儿,一直在工作上带着我的世伯一病不起,而他的职位也被副手理所当然地接任。那位副手手中有一些唯慕的股份,和其他老股东的关系也极好,看我年轻,就想私下架空我,从而构建自己的势力。”
顾笙烟呆呆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谈自己曾经工作上的事。
“那你是不是立刻将那个副手打压下去了?”凭着他的强势,肯定是不容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朱慕礼缓缓转过头,浅浅地笑着摇摇头。
“没有?”她才不信。
“事实上,相当长一段时间,我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么?”顾笙烟不解,“你想不到办法?”
他仍是浅笑着摇头,抬起大掌,宠溺地摸摸她的发:“怎么会想不到办法,只是那时心里有点怕,怕自己做不好,反而让那副手趁机连同几个老股东生乱,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毕竟当时唯慕事项繁多,员工千万,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那时带着点侥幸心理,希冀世伯能尽快好起来,或者我爸亲自出面,帮我了结这僵局,只是没想到,世伯因为身体的原因被迫提出了离职,而我爸也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不闻不问,摆明了不会多说一句,在这种情况下,我才明白,即使害怕未可知的一切,我也只能胆战心惊投石问路,因为没人能帮我渡过难关,夜路走多了,心里也就不怕了。”
顾笙烟咬紧了樱花瓣似的唇,她知道他在鼓励她。
“每个人都会怕,可自己却又清楚,即使不想面对,该来的却还是会来。”朱慕礼将下巴抵着她光洁的额头,男人专属的成熟气息满满包围了她,“我的小丫头此刻心里也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习靳尧面前硬撑着不情愿说一定会再回来,对不对?”
顾笙烟抬头看他,一双水眸澄亮澄亮。
他总是一眼看透她内心的游移不定。
“我不是要你不怕,你若什么都不怕了,那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他眸中含笑地看她,“但是我不希望你在困难面前畏惧不前,你可以尖叫着躲在我怀里,甚至可以惊慌失措地大哭,但叫过哭过之后,你依然还应是个勇敢的小姑娘,永远带着灿烂的笑容迎接未知的挑战,而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好吗?”
此情此景,让她说不好,似乎都不可能。
感激此刻他在她的身边,在她惶恐犹疑的时候不离不弃。大病醒来,她对他的一切都失去了记忆,甚至连怎么和他成为夫妻都没有任何印象,可是,越是跟他相处,就越能在他身上找到安全感,就仿佛,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也许他说得没错,当初她八成是真的死皮赖脸要嫁给他,他这么好,和他在一起这么的安心,她怎么舍得让他跟别的女人结婚呢?
这么想着,白净小脸上的忧虑全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宁静与幸福感。
“对了,”顾笙烟纯净的眼复又看向朱慕礼,“那个副手最后怎么了?”她还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什么副手?”他莫名其妙。
“就是想架空你的副手啊。”
“哦,他啊,”朱慕礼摸摸鼻子,又不在意问道,“很重要吗?”
“嗯嗯。”顾笙烟努力地点头,她很想听他勇斗恶人的趣味故事。
只可惜,男人摆摆修长的五指:“我不记得了。”
“呃……”不可能吧,成长中这么精彩的一笔,换了是她,怕是永生难忘吧。
意识到什么,顾笙烟叫到:“你那个故事不会是编的吧?”
“哪有。”朱慕礼看看登机口,拉过两人的行李箱。
“一定是!”顾笙烟笃定,“你看你,都编不出下文了。”
“没有,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他笑着吻吻她噘起的红唇,“走吧,要登机了。”
“你肯定是编故事骗我的。”顾笙烟恼怒地拖着他的手,在后面不满地嘟哝。
“好了,飞机要起飞了。”朱慕礼忍着笑,揽过女人的肩膀。
顾笙烟边走还边在纠结关于副手的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登机处,只看见男人宠溺的笑和女人不依不饶的娇小身姿幻化成候机大厅光影交错处最亮丽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