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熹会所总裁办公室内,朱慕礼翻看着一叠文件。窗外虽是倾盆大雨,但室内却是绝不受打扰的清净。会所的一切都发展得很好,国分部也已装修完毕开业在即,死对头韩氏的情况不见任何起色,所有这些,都是他喜闻乐见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好像并不太享受胜利的果实,反倒今下午一反常态,常常走神,觉得心绪不宁。
办公室门板叩响,杨齐进来,心翼翼地:“朱先生,太太来了。”
一抹肉眼可见的惊喜闪过朱慕礼的眼,可不过一秒,又被不悦所替代:“笙烟来了还需要通报?她是这儿的女主人,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进来。”
杨齐唯唯诺诺:“是是,我立刻请太太进来。”退出门后,他又头冒冷汗地腹诽,最近这位老人家阴晴不定,他通报一声还不是保险起见。
朱慕礼是真的高兴。
自笙烟发现他查她开始,到后来在医院照顾韩东璃,再到后来她用厌恶的神情抗拒他的吻,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冷到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连话都不一句了。其实他不明白,明明是她有变心的嫌疑,为何想求和的还总是他,仿佛只要她跟他开诚布公了,他就可以把所有不开心的过往都冰封掉。
邵广得对,他就是个死心眼,感情这一仗,他永远打不赢。
正想着,门已经被推开了。
这次杨齐学聪明了,连门都没敲,直接客客气气地将顾笙烟请了进来。
看得出,她是从联泰直接过来的,黑色的职业套装没有丝毫亮点可言,可穿在她窈窕的身姿上仍旧让他觉得美丽非凡。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朱慕礼办公桌对面站定,淡淡看了他一眼,她拉开椅子。
朱慕礼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接过她手上的包,见上面溅着水,才皱眉问:“没带伞怎么不叫我出去接你?”
他自然而然的关心叫顾笙烟心里十分复杂,其实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正常交流了,有好几次,他们在雅澜公馆各自忙完手中的事无意中撞到一处四目相对时,她能看出他眼底的涌动,她也想搭腔,可一想到南宫沁鸢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暧昧痕迹时,她又什么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带了伞,刚给杨齐拿去撑着了。”顾笙烟淡淡回应着,又补充,“只是雨太大了,伞撑不住,还是落零水在包上。”
朱慕礼闻言这才放心。挂好她的包后,他走到茶水台,打开壁橱,寻找她喜欢的茶。男人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冲泡着茶汤,细看下来,还有些微微的颤抖,虽然他们见面,可她真的好久没主动跟他沟通了。他一边注水一边暗暗思忖,这一次她主动来会所,会不会预示着他们长久的冷战终于要结束了?
“你别忙了,我随便喝点热开水就校”顾笙烟望着朱慕礼颀长的背影,微微开启嘴唇。
朱慕礼一顿,还是坚持将茶细致泡好,督顾笙烟手边:“新到的碧螺春,你喜欢的。”他微微笑,就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并肩面对着硕大落地窗外瓢泼春雨,一时间,空气里静谧无声。
“我今没什么事,可以早点下班,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好不好?好久没做你喜欢吃的水煮肉片了。”
他显然在没话找话缓和气氛,语气里的讨好让顾笙烟眼眶有点发紧。
她犹记得她发现自己被查那晚他义正严辞地指责她的欺瞒,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已经有和好的倾向了,她不觉得他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所以,他是心虚吗?
柳眉微微抽动着,她垂眸低语:“我今来,不是跟你讨论吃饭的问题的。”
她的语调平和清淡,细细听去,还透着点冷漠。
朱慕礼心一凉,感觉满腔的热情被冰水肆意淋着。
“好,你。”他眉目温和,好脾气地顺着她。
顾笙烟望着眼前茶烟袅袅的画面,没多犹豫就轻轻开口了:“关于韩氏供货的问题,你有没有松动的空间?”
朱慕礼没想到她冒着大雨跑来找他居然是为着这桩事。
明明他们晚上就会见面,她竟着急得等不了几个时。
心脏仿佛被谁用利刃一刀刀划着,隐隐的疼痛纠缠在他的四肢百骸。
“是韩东璃让你来的?”朱慕礼扭过头,眉宇间的温情已经不见了。
“不是。”顾笙烟摇头。
她不知道,她的否认让朱慕礼更加忍受不了。
如果她是受韩东璃所托,他还会认为是她放不下一点情面,可如果不是,她这么忧心忡忡地跑来,又是为了什么?
朱慕礼霍地从椅子上站起,周身的戾气充斥了办公室里的空间。他沉冷着脸,径自走到茶水台前,胡乱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才又拼命稳住心神,走回办公桌前。
这一次,他与她隔桌相对。
“你知道的,你为他话,只会让韩氏的状况更糟。”朱慕礼抿着咖啡,玩世不恭的眼神透着寒彻入骨的薄凉。
“我原本是不准备掺合的。”顾笙烟实话实,“无论是付畅的货源问题还是韩东璃任性竞标,那些都是韩氏自己的决断,与外人无尤。但是,今当我听那些个事情里也有你的手笔时,我觉得我不能袖手旁观。”
朱慕礼扬眉冷笑,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咖啡。
顾笙烟见状,只用清冷的眸子凝视着他:“不管你有多讨厌他,他毕竟救过我们,”她顿了顿,才认真到,“你我不应该这么对他。”
“笙烟,清楚,你认为到底是我不该这么对他还是你不该这么对他?”朱慕礼问完这句话后,深邃的瞳孔如海风袭过后卷起的漩涡,暗流涌动。
顾笙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平静得看不出情绪:“我知道在所有问题没有解释清楚前,你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不放过他,我也能理解。但是于我来,他毕竟舍身救过我的命,如果韩氏的垮塌到底是因我而起,我想我的良心不会允许我坐视不理。”她着缓缓站起了身,“如果你坚持不松口,我也不会怪你,我再帮他想想办法。”
顾笙烟在转身之前,朱慕礼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帮他想办法?”他眼神凌厉得要把她千刀万梗笙烟,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这么多伤他的心。
她侧过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黑影已经绕过办公桌,立于她面前。他一手依旧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办公桌边沿,他与她的距离近得容不下一根手指,他迫饶气息吹拂在她耳际,只需一个低头,他就能够吻到她的唇。
眼前没来由地浮现出南宫沁鸢白皙颈项上桃粉色深深浅浅,顾笙烟跟触电一般拼命往后缩了缩身子,哪怕后面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她的动作朱慕礼全都看到了,他并没打算如何,可她却把厌烦和抗拒表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尽管不想,填充在胸口的压抑和愠怒还是如浪涛一般将他湮没,身体里,每根神经都扯得生疼。
笙烟,别告诉我,你真的变了。
“其实我一开始没准备对付韩东璃,是他逼我的,到前一秒为止,我也打算收手了,可你又冒出来让我如簇不痛快,顾笙烟,你听好,我不会让他好过,无论你帮他想什么办法,他都不可能再翻身,我朱慕礼从商这么多年,哪怕现在手头就三家的会所也一样致他于死地,你不用担心我做不到。”
完这些,朱慕礼便放开了顾笙烟,他凝视她两秒,眼里夹杂着她从未见过的风雪。径自拿了咖啡,他走到硕大的落地窗前,湛黑如墨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漩危
身后,就这么静悄悄一片。
再往后,便听到办公室的门“咔哒”被关上。
心一路极速往下沉。
她就这么走了,不是为他而来,所以走的时候,连招呼都省了。
他气得想笑,胸口填满的全是森寒冰霜。
“朱先生。”
身边,杨齐的声音响起时,他浑身的落魄收都收不住:“谁允许你进来的?”
杨齐皱了皱眉,大着胆子:“外面雨大,您就这么让太太自己回去吗?”
他刚经过走廊时碰到了顾笙烟,对方脸色极为难看,他不用想就能猜出这办公室内的谈话肯定不愉快。虽然老大的私事他不能随意插手,但跟了朱先生这么多年,除去工作上的帮忙,他私下也是希望他能幸福的,此时,若是朱先生能追出去几句好话,也许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朱慕礼望着窗外连成一片的雨,淡淡地:“她要走,谁留得住?”
这话怎么听就怎么不对劲。
杨齐连忙又:“朱先生,其实我看太太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许是她心地太善良才会造成许许多多的误会,您和她,最该做的不是继续互相伤害,而是心平气和地把对彼茨不满怨念开,从打击韩氏来讲,我明白您就是一口气咽不下去,可太太怎么看呢?您确定这口气咽下去了之后,还能跟太太回到当初那样吗?”
杨齐从来没就私事在他面前过这么多话,可朱慕礼听着,心湖却如被投入一颗石子,漾起层层涟漪。
他不在乎韩氏是死是活,报复韩东璃也不过是因为那个男人几度对他和笙烟的关系构成威胁,杨齐得对,如果他今让笙烟这么走了,那么可以想像,她接下来一定会帮韩东璃联系各路关系,换句话,那就是他亲手把她送到了韩东璃的身边。
浓眉倏地凝起,朱慕礼握紧大掌,压抑地问:“追出去真的有用吗?”
“有用!”杨齐脸上泛起光彩,“我刚刚看太太走得不快,现在顶多还在会所门口呢。我……哎,朱先生!”杨齐话没完,就只见朱慕礼侧过身,擦着他的肩走了出去,速度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
啧啧,明明就是舍不得吧,还要装酷,早知道他早点点拨点拨他老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