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柳儒雅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这四人都是硬手,若非方亭作二人现身,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但即便是方亭作夫妇突然加入,却仍是讨不得便宜。柳儒雅独自苦斗良久,早已力竭,只能凭着方亭作二人拼力相抗,而那第五个人此时也加入战阵,倏忽间抢上,场上情势陡变。
拼斗间,那五人突然改变了路数,其中四人陡然发力,不顾生死的紧紧逼住方亭作和柳馨,而另一人则拦住了柳儒雅,正是那个观战之人。这招真是阴狠,柳儒雅脚步踉跄身法已乱,面对这个以逸待劳的高手哪里还扛得住。
方亭作和柳馨眼见叔父命悬一线,只惊得目赤欲裂,但面对四个疯狗一般的对手却毫无办法。
柳儒雅心道,罢了!都怪自己太过大意,没有与佟威等人同行,不想却着了这些宵小的道,只能认命了!
就在黑衣人庆幸得意之际,一声啸叫惊住了林内所有的人。一道精光划空而至,正准备斗杀柳儒雅的黑衣人尚未反应过来,手中长剑已脱手而飞。另一个黑衣人刚想上前,又一声啸叫,精光穿喉而入,那人摇晃着倒在地上。
又是那位老朋友到了,柳儒雅不由暗自庆幸。
迎战方亭作夫妇的黑衣人见对方强援又至,那还敢再战,返身护住那个手腕受伤的黑衣人暴跳着窜进夜幕之中。
这一遭遇真是险到了极点,若非这横空出世的啸声,他们三人都难逃厄运。
“两次相助,这人究竟是谁?”柳馨惊魂未定的问道。
“该是那位老朋友吧!”柳儒雅的回答令人如坠雾里。其实他也在为此事伤着脑筋,自己确实有一位这样的朋友,但让他猜不透的是,他为什么避而不见,这背后的缘由又是什么?
柳馨暗叹,还真该感谢那条大黄狗延误了行程,否则……
回到马车旁,守在车外的周童正紧张的窥探着。
他怎么也来了?柳儒雅不由心头一震。
见柳儒雅望向自己,周童讪笑道:“听说老奶奶身子不适,我这才跟来的,不过还好,老奶奶只是受了风寒,我已诊治过了。”
“嗯!”柳儒雅不置可否的应付着。
有关冯正星的怪异一幕一幕地在脑海中晃动:元宵夜那个神秘的高手……扔在小院墙外那条头骨粉碎的大蛇……明察秋毫的眼力……都显得极不寻常。麒麟镖十余年后再现江湖,这三次冯正星可都在呀!他是后来才知道冯正星也去了会稽东郊,看来这孩子真是有些蹊跷,是时候问个究竟了。
……
回到落雁岛,冯正星自觉心内忐忑,他知道,柳儒雅已明显看出了端倪。
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他要故弄玄虚,师命在侧,他不得不把自己包裹起来。尽管他要求自己处处谨慎,但柳伯父一众均为侠义,面临危急他又岂能袖手。在冯家堡他的确是为了家人,可后来的元宵之夜、会稽郊外,乃至威武堂贼船的大火却无疑都是义不容辞。他在想,柳伯父一定会来问个究竟,自己该如何应对呢?或许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张家宅邸得来的锦囊说得很明确,“会稽以南,水隔三里。”
果然,柳儒雅一大早就来了。
出乎冯正星的预料,柳儒雅竟然毫无赘言,直揭谜底。
“我和你师父邹文渊既是至交又是道上同仁。十数年前,你师父辞别我等去往泰山,临别之时称,如有成就两年便回,若有差池便寻得根骨俱佳之童倾力打造,十年功成既送往会稽,而我当以《正阳心经》辅就。冯俨带你上岛时就向我交待了你们兄弟的身份,只是当时见你身体单薄,不似习武之人,而正武的功夫又明显存有差异,因此就把你作为老友的学生看护起来。
授你《正阳心经》也确是为了强身健体,也好让你师父的不世衣钵得以传承。可随后发生的桩桩怪事却不免令我起疑,特别是昨夜那枚神秘的暗器让我豁然开朗。可喜我文渊老兄终遇佳徒,得偿夙愿!”言至此处,柳儒雅已满眼含泪。
柳儒雅接着问道:“你可知你冯伯父如何看破你们的身份?
“这却是为何?难道竟有渊源?”
“你冯伯父就是你师叔,在冯家堡你提到师父脚背的暗红色胎记,他自然什么都清楚了。而你师父去往泰山,知情的只有我和你师叔而已。”
冯正星强作镇定,探手自怀中取出一只锦囊,一字一句道:“晚辈奉师命来取药方,却找不到故人,正自彷徨。”
柳儒雅早知根由,这锦囊正是他与老友邹文渊的信物,而那个守在老宅邻院的中年人就是他安排的。他含泪道:“老朽便是张道人,药方就在我这里!”
此时已再无疑念,冯正星一揖到地,泪流满面:“知邹文渊者必是恩师同道,非是小侄刻意隐瞒,实为师命在侧,不容有违,请伯父见谅!”
柳儒雅扶起冯正星道:“知你苦衷,如何怪得?”
“那我师父……他……”冯正星的心几乎到了嗓子眼。
柳儒雅黯然摇头,你师叔遍访各地也没有找到,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其实柳儒雅也明白,冯正星怎么会不担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又何况此等救命授业之恩。
冯正星修炼的是《少阳心法》及武技练术,乃是泰山黑林庄和岳麓山庄两大功夫的融合之作。有关功法的秘辛师父并没有提及,两个顶级武林世家密合,若非情势危急绝难如此,这里面有太深的背景,而冯正星所肩负的重任亦与这个背景相关。
《少阳心法》脱胎于两大门派的内功心法,较之前身更为精深,且具有难测之密,修炼之人完全形同于普通人,不发力则很难测知,这也是冯正星的功夫不为人所知的原因之一。
冯正星是《少阳心法》创成以来,继师父以后的唯一习练者。当年师父在为他清除邪湿的同时,亦在为其固本培元,自九岁身体稍稍适应起便开始习练。冯正星乃纯阳之体,又兼根骨俱佳,有此际遇自然事半功倍,八年之期已初步功成。
邹文渊寄住的是林家的旁院,平素极少有人打扰,每日上午授课后,便只留冯正星在堂间,说是治疗顽疾,其实是在竟日练功。
冯正星体内的湿邪经两年调理业已清除干净,继续浴药只为辅助练功。习练武功极其痛苦,亦可谓残酷,伤痛在所难免。邹文渊配置的药液能清淤解表,痛不逾日,伤不留痕,是以,即便是家人也未察觉自己的孩子在练功。八年间,邹文渊将师门绝技倾囊相授,冯正星亦勤学苦练,无论是轻功、硬功、内功或剑术均登堂入室。名师出高徒,以目前的造诣,同辈人中已罕逢敌手。
这一切,就算是冯正武也完全蒙在鼓里,这自然有邹文渊不得已的苦衷。
恩师离开前曾提及,《少阳心法》初成后需以其他心法辅就,而第一次知晓《正阳心经》则来自于师父。柳伯父授以《正阳心经》自然是以强身健体为主,但亦有兼顾之意,也难怪他当时震惊不已。
《正阳心经》真是非同小可,几个月下来冯正星自感功力激增,《正阳心经》完全融入《少阳心法》之中,本已贯通的经脉更加畅通无阻,川流不息。须知,武功一道,内功是武技更上一层楼的根基,他感觉,距离师父的要求已经越来越近了。
……
自黑衣人截杀事件过后,暂时没有新的消息,这些人似乎偃旗息鼓了。武震等人已去往岳麓山,但并没有消息传来,看情形也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发现。
近来冯正星又在练习柳儒雅的师门武技,他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练功。
此刻他正在等着柳嫣。这丫头近来对他稍稍有些顺眼,昨日说好今天吃过饭便去海边捉蟹。
房门突然被打开,冯正星抬头一看,竟是柳儒雅。他心头一震,柳伯父向来斯文,如何竟破门而入?不待冯正星转神,柳儒雅已满面焦灼道:“收拾一下,跟我下岛。”
……
一老一少,两匹马,行色匆匆地走在官道上。
柳儒雅一路甚少话语,面色凝重。冯正星不知何故,亦不敢搭话。
傍晚前,二人来到临海以西的一座山前。但见众山连绵,江水相连,夕阳笼罩之下,可谓山水相映,景色奇秀。
又走了半个时辰,前面是一道山谷。策马进谷,冯正星突觉路边景物有些异样,仔细观察下竟暗合阵法,而这阵法他再熟悉不过了,一道疑云飘过心际,是谁在这里布阵,难道……
辗转绕过山间,却有一泓湖水横在身前。再往前看,湖中一条小船正疾速驶来。
上得小船,不经意间回头,那两匹马竟凭空不见了。
这是什么地方?前有阵法相佑,后有大湖天堑,不用说,如此戒备重重,这定然是极其重要的所在。
岸边一人正在眺望,正是冯俨。
见过师叔,三人匆匆行入山谷。想不到这谷内竟是别有洞天,一排排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足足有近百间。
三人来到最后面一座宅院。这座宅院显然与众不同,不但离其他房屋较远,且独门独院。冯俨上前打开房门,一股草药味迎面扑来,似是里面有患病之人。冯正星心道:“莫不是为病患而来?看柳伯父如此焦急,肯定是极为重要之人。”心里想着,便跟在柳儒雅身后进了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