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杀出的高手令柏云鹏措手不及,眼见来人掌势凶猛,他迅速闪身避开,双掌交错护住要害。
夜色下,这人一身黑衣,面上虽不甚清晰,但明显年纪不大。又是一个少年高手!柏云鹏不由得想起了周童,老天真是不公,尽出此类人物与自己争锋!
无名邪火骤然上涌,他双掌聚力向那人狠狠撞去。
那黑衣少年似乎并未在意,右臂竖起,身形骤然暴转,瞬间撞开柏云鹏的双掌,而左手却以投梭般的速度直击柏云鹏肋下,急促有力。柏云鹏下意识沉肘格挡,单掌虚晃,暴退两步堪堪化解了对方诡异的招式,浑身早已惊出冷汗。这人出手太快了,似乎比之周童犹有过之。
黑衣少年得势不让,身形鬼魅般抢上,单掌如刀疾戳柏云鹏咽喉。柏云鹏情急之下使双掌封挡,岂料黑衣少年后招顺势递出,一式双招,行云流水般顺畅,一掌正中柏云鹏前胸。一股巨力令柏云鹏几乎窒息,随着对方掌力倒飞半丈,仰面摔在地上。
见柏云鹏倒地,黑衣少年旋即收势,他返身解开武震身上的绳索,携着他径奔巷外而去。
巷子内,柏云鹏的另一个手下惊得目瞪口呆,兀自打着抖索。
……
城外一处废弃的旧房内,武震不停的向黑衣少年道谢。
黑衣少年此时倒显得不安起来:“路见不平本该相助,况且他们是秦岭双鹰的爪牙,定不是什么善类。”
“你识得秦岭双鹰的人?”武震惊问。
“家父及众位叔伯均被秦岭双鹰一众恶寇所害,乃是不共戴天之仇。”
“月前我北去秦岭,闻听双鹰已为‘歃血盟’毒杀暴毙,所有喽众都来到了江南,想必是图谋为双鹰复仇。我一路追踪至历阳,今天已发现了他们的巢穴。入夜我正准备前去查探,却发现双鹰手下的一个头目隐藏在客栈窗外……我来此就住在这家客栈,担心暴露行藏,便没有冒然出手。他们人多,又不了解这些人身手如何,因此只好趁夜偷袭,想来也不甚磊落!不过跟我过招那人手上却有些功夫,如果不是突袭,胜他还须费些力气,不知此人是否也是双鹰属下?”
“此人名叫柏云鹏,他师父便是当年岳麓四象的‘玄武’白冠。这对师徒都是羯胡,是我等的大敌。‘秦岭双鹰’之死绝不是歃血盟所为,看来多半与这师徒有关,好阴险的离间毒计!”
“您是歃血盟的前辈?”黑衣少年惊异的瞪大了眼睛。
……
世间之事竟如此之巧,这黑衣少年名叫林旭瑞,乃是黑林庄楚云泰的二弟子林信之子。当年黑林庄被破,只有五岁的林旭瑞被父亲身边一位兄弟黄奕带出黑林庄,多年来几经辗转,最后在“巴东”安顿下来。
林旭瑞自小便由黄叔父传授武技,哪知十岁时黄奕旧伤复发竟撒手而去,而他则被一个游方道士带走。
多年后他才知道,这游方道士竟是江湖中传闻甚久的“疯道士”徐乙。
徐乙是在知道了林旭瑞的身世后才动了侠心,自此便把林旭瑞当作传人倾囊相授。林旭瑞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却经历了诸多坎坷和变故,不过也算是机缘巧合,罹难之中总有贵人相顾,并承继了高人的衣钵。
徐乙年事已高,传授林旭瑞武功时,便令其称呼自己为师祖。疯道士虽疯,却极重辈分,他不能比楚云泰晚一辈。
前年入冬,徐乙终因年高体衰而寿终正寝。林旭瑞自然悲痛不已,抚养授艺之恩如同再造,两年来他一直为老人守孝。
此时的林旭瑞已身具高强武功,师祖已逝,他自然念及父母及众位叔伯之仇。幼年时的经历常常把他从梦中惊醒,陈年旧恨压在心底太久了。他料理完一应事物,便只身奔赴秦岭,他觉得是到了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林旭瑞的身世令武震惊叹不已,想不到黑林庄还有后人,也庆幸歃血盟又多了一位高手。
自离开巴东后,一路上林旭瑞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歃血盟的传闻,早已心生敬意,武震相邀正合其心意,他知道,凭自己孤身一人根本无法了却恩怨。
次日夜,武震随林旭瑞来到白冠等人的巢穴,哪知却已人去屋空,想来必是因为自己而惊动了这只老狐狸。但白冠身在历阳,又与秦岭双鹰的部众同流合污已是确凿无疑,武震决定即刻返回落雁岛再行计议。
……
武震擒而复失,柏云鹏亦被击受伤,白冠极为震惊。他明白,这里已非久留之地,好在有文白青相助,当夜一众人马便转到了新的住处。
一大早曹敬起就来到了白冠的房间,现在他可是白冠最亲近的心腹了。二人密谋了足足一个时辰,曹敬起才佝偻着身子阴笑着道别而去,不知道他们又想出了什么损主意。这二人正可谓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天生的朋党。
……
周童的伤势已基本痊愈,今天就要离岛去武昌。
码头上樊宁欲言又止。周童郑重道:“樊姐姐放心,事前或事后我一定去看看。”
樊宁本想与周童一起顺路去历阳,再去凭吊父亲,她哪里知道这本是一个“移花接木”的游戏,冯正星另有重任,他当然不会同意。
按柳儒雅的意思,冯正星现在还不能还其本来面目,歃血盟的生意尚须冯天运经管,会经常来往于各地,稍有不慎便会受其牵连,增加风险。
冯正星离开落雁岛的当天,武震带着林旭瑞也来到了岛上。
黑林庄遭难以来,除邹文渊父女和冯俨外,林旭瑞是仅有的一个幸存者。柳儒雅感慨万分,对这后生的际遇同样唏嘘不已,他嘱咐刘睿真把林旭瑞暂且安置在岛上,好生照顾。
武震带回的消息证实了柳儒雅的猜测,白冠果然与秦岭众寇同流合污,这显然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他让武震迅速在各处要道布置眼线,以防不测。
……
冯正星此行的真正目标是岳麓山,而且并非他一人前往。
岳麓山是白冠多年盘踞的壁垒,并据此迷惑天下豪杰。眼下白冠恶迹披露,是时候澄清是非了,也免得有更多的人被蒙骗。柳儒雅的意思很明确,不能让山庄众人误入歧途。
临川城外,佟威、段经以及宜城的韩湛已等在那里,四人兼程赶赴岳麓山。
……
岳麓山位于长沙西侧,“碧嶂屏开,秀如琢玉。”素有“岳麓之胜,甲于楚湘”的美誉,岳麓山庄正在这青山秀水之中。
王潇此时是山庄唯一的门徒,自然由他主事。
山庄还有一位老先生,庄内人称“老郎中”,是老庄主葛汉霖的堂弟,在辈分上山庄内无出其右。此老平日采药诊病,从不参与任何事物,是以人缘极好,即便是多事的白冠也懒得打他的主意。
韩湛和樊宁连夜离山,王潇极为担心,又见师父寻踪而去,更是为二人捏了一把汗。他更担心樊师伯的安危,近来的种种迹象令他不安,是要出什么事吗?
此刻韩湛带着四个陌生人回山,他隐隐觉出了危机。王潇处事明理,更是心思缜密之人。
果然,见礼过后,韩湛便让王潇请“老郎中”葛汉卿前来见客。
王潇不明所以,只得差人去请,心里兀自揣度着。
老郎中落座,冯正星急上前拜见:“老人家万安!小生乃葛庄主故旧的弟子,今有极重之事请您老见证。”说罢,一方白绢递于老郎中手上。
老郎中慈眉善目,微笑着接过白绢,并未在意。但刚刚看到字迹,便周身一震,随后持娟的双手竟抖动起来。到最后,他一下把白绢攥在手里,霍然站了起来,而后泪流满面,面对西南一躬及地:“兄长!兄弟不义,众弟子不肖!这么多年我等视恶为善,以仇为友,何其愚钝!”
王潇看过白绢更是面容失色,他怔怔的望着老郎中。
老郎中狠命地跺着脚:“看什么?兄长的字迹老夫难道会看错?”
“当真如此!”王潇颓然地瘫坐在木椅上。
“前几日樊师伯也惨遭白冠毒杀,我与宁儿也险遭其害!”韩湛恨恨的说。
霎时,整个厅堂笼罩在悲戚之中。
白冠弑师图霸,荼毒同门,这个消息似惊雷一般几乎震塌了岳麓山。
激愤之余大家也都在观望。白冠师徒余威仍甚,谁有能力支撑起这个“家”,难不成这偌大的山庄就此烟消云散吗?说来说去都是白冠这恶人做的孽。
……
岳麓山将来如何本是冯正星等人此来的重点,柳儒雅早已筹划妥当。佟威与段经同行并不是对付庄内众人,完全是为了扶佑新的当家之人,葛庄主创下的基业当然不能就此毁掉。
一番商议之后,王潇接任岳麓山庄庄主,佟威及另一位庄内高手蒋榆林为左右护法,韩湛与段经共理庄内事务。有歃血盟相助,山庄众人心下稍安。两个白冠的心腹当夜也不辞而别,冯正星叮嘱,亦是受愚之人,暂不留难。
山庄之事告一段落,冯正星准备即刻赶往历阳。
岂料,老郎中的一番挽留,竟给山庄带来了更大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