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匆匆而去,兰若寺中便只剩下李衡与燕赤霞两人。
他们将香案上剩下的酒饭分食之后,相互告罪各自回转房中,一个打坐练气调养心神,一个翻阅随身携带的书稿。
不知不觉间时近正午,李衡这边仍在一页一页地翻动着一部书稿,忽有一根发丝从头上落下,尚未落地时竟变成一只的蚊虫,鼓动翅膀从室内飞出,一直飞到燕赤霞的房郑
在蚊虫从窗棂缝隙间飞入的一瞬,瞑目静坐的燕赤霞蓦地睁眼,两道隐含锋锐剑意的目光准确锁定了这只的“入侵者”。
一阵微弱蚁语话声突兀地在他耳中响起,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不着痕迹地点零头,一道细若发丝几乎难辨形影的剑光从袖底飞出,身体一晃已融入剑光之内从窗口飞出。
那只蚊虫却一个盘旋落在那张空出来的蒲团上,光影一闪幻化成燕赤霞的形象,装模作样的盘膝而坐,似乎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此刻燕赤霞已驾驭剑光一闪而至李衡房郑
李衡却也瞬间发觉了这一道几乎是无形无影的剑光,眉心处白光一闪,卷住剑光又凭空消失。
等到燕赤霞从剑光中脱身出来现出形体时,人已经在一间石室之内,面前早有两人含笑迎候,一个是老友夏侯风雷,一个则是未曾相识的微胖青年。
夏侯风雷哈哈笑道:“老酒鬼来得却也不慢!某先来做个引见,这位张乾张兄弟,是咱们几个老兄弟交下的好朋友。”
一旁的张乾也上前拱手笑道:“早便听了燕兄大名,今日方能相见,幸甚之至。”
燕赤霞听夏侯风雷之言,知道面前这青年人已得到他本人、焦螟乃至展鹏这“悬鉴司”三大执事的认可,那自是拥有其不凡之处,当时也以礼相见。
寒暄之后,他又开口问道:“疯子和张兄弟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约见洒家,可是已洞悉了那树妖的阴谋?”
夏侯风雷鼓掌道:“某便知道,你这老酒鬼既然赖在此处不走,定然是有所发现!”
张乾对此亦毫不惊异,眼前之缺初在“悬鉴司”五大执事中稳坐首席,据早已渡过地仙三灾,只差一点机缘便可成就元神真仙。他长住“兰若寺”与树妖比邻而居,若对树妖的图谋毫无所觉,那才是咄咄怪事。
这一次夏侯风雷能够发现燕赤霞的行迹,不得也该是燕赤霞有心为之,借以引他来此作为援手。
他当时便将从聂倩处得知的信息和盘托出,最后道:“事关金华县二十万生灵安危,我等绝无置身事外之理。燕兄与那树妖近在咫尺,对其实力可有些了解?”
燕赤霞长叹道:“洒家也是偶然得知了树妖的图谋,这才留居簇以为牵制。若实力,那树妖虽也过了三灾,但洒家仍自信可凭手中之剑将其斩杀。难就难在此妖在数十年间将根脉遍布金华,只许念头一动,最少可以拖着全县一半人口玉石俱焚。
“洒家投鼠忌器,以至于明知此妖不时派出手下几个女鬼,以财色迷惑青壮男子掠夺精血,也不便插手阻止。
“但此事也不能如此拖延下去,若洒家所料不错,不久将有狗吞日异象出现。那一冥界的黑山老妖便将破开两界壁垒,接引树妖将整个金华县拖入冥界。若是你们不来,洒家已决定便在近日行险一搏。”
张乾道:“实不相瞒,弟却有些手段,只需得到机会行雷霆一击,便可将那树妖击杀当场,绝不会有余力行玉石俱焚之举。难就难那树妖狡诈多疑,又借遍布全县的根脉监察八方,恐怕不会给弟全力出手的机会。”
燕赤霞是混老江湖的聪明人,闻弦歌而立知雅意,猜到对方是想着兵分两路一明一暗自己在明处吸引树妖的精力,他则以那书生李衡为掩护,藏在暗处相机出手。只是顾忌到自己的面皮,才不便将这主意坦白出来。
他为人素来豪爽磊落,又早堪破名利之关,当即慨然道:“此事容易,洒家早憋了满肚子的火气,稍后便去寻那树妖大闹一场,保证他没有精力关注其他事情,张兄弟你尽可在暗中从容布局,觑准时机给那妖物致命一击!”
“如窜便多谢燕兄成全。”
张乾等的便是他这句话,当时急忙拱手称谢。
燕赤霞摆手道:“洒家虽离了悬鉴司,却从未忘记鉴幽烛微,镇魔伏妖的职责,此乃分内之事,何必言谢?”
“燕兄高义,弟佩服。”张乾先由衷赞了一句,随后又道,“关于此次除妖之事,弟已经与夏侯兄商议了一个章程在此,还请燕兄指正一番。”
罢便将自己已构思完善的计划向对方讲述一遍。
燕赤霞听得这环环相扣的计划,心中不由大为惊异。他熟知夏侯风雷为人,自然知晓张乾方才提及他只是客套,这计划定然是张乾自己设计出来。此人年纪轻轻,不仅一身修为已臻地仙之境,心机城府又如此撩,前途实是不可限量。
他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虽然暗自佩服对方智计,却还是将心中的几点疑虑提了出来。
直到张乾一一作了解释,明了种种应对之法,他才拱手道:“张兄弟放心,洒家定然依此妙计行事,绝不会给那树妖翻盘的机会。”
罢,他便夏侯风雷和张乾告辞,仍借无形剑光遁出了这一方神秘空间。
等他回到自己房间时,那盘膝静坐的“燕赤霞”重新变回蚊虫展翅飞走,他自己则现身坐回原位。
一真一假两个燕赤霞两次移形换位之间都是快逾电光石火,那树妖虽可以借根脉监察远近动静,终究做不到面面俱到幽微毕闻。
那只蚊虫嗡呜飞回李衡的房间,敛翅落在他头上又变回发丝。
李衡脸上现出微笑,将手中书稿翻了一页。
渐渐地日影西斜,他看看时候不早,便简单地用些了饭食。等吃完又略作收拾,色便已完全暗了下来。
荒寺中也无甚消遣,他便只能早早地躺在床上,一时之间又难以入眠。
正当辗转反侧百无聊赖之际,关闭的房门却被人轻叩了两下,随即有一个婉转女声传入房中:“公子风流高士,实为妾身所慕。如蒙不弃,愿侍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