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们都要承认,有一些人生来就是天才,对于新事物的接收能力远超常人,他们看一眼或者是亲自试一遍,就能学会那些看起来很复杂的东西。
梁花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不幸的是她是一个女孩子。
农村有句老话叫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梁花的父母在怀她的时候,都希望腹中的胎儿是个儿子,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但在农村女儿就是赔钱货,而男孩不仅可以传宗接代,更可以扩大自家在村里的话语权。
当接生婆确认梁花是女孩时,她的父亲梁俊林马上转头就离开了,一直到死,他都没有抱过梁花,而梁花的名字还是王小慧给取的,所以梁花对于王小慧是别有情愫的。
虽然已是新中国,梁俊林并不掩饰自己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歧视梁花的同时,更是破口大骂自己的女人,说她不会生,以至于梁俊林再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梁花的母亲都是拒绝的。
梁俊林不仅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留给了梁小鹏,吃饭时更是不让梁花上桌,梁小鹏心疼妹妹,会偷偷的给她好吃的,而母亲亦会藏一些食物,在背地里给梁花。
当梁花上小学之后,梁家优秀的基因在她身上得到显现,她的成绩更是超过了哥哥,这让梁俊林更为生气,恼恨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
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梁俊杰的压迫并没有逼倒梁花,反而激发她对生命的热情,开始积极参与到各种活动中,开始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
在梁花十五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而梁小鹏在上海求学,没能回家奔丧,梁花协助父亲操办完母亲的葬礼,也收心开始从事农活,担起家中的担子。
老婆去世,梁俊林的生命力也似乎被抽干,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每日总是从在院子里发呆,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花花绿绿的世界却失去了色彩,毫无生机。
1975年7月,梁小鹏毕业,在省城纺织厂找了工作,鱼跃龙门的他兴高彩烈地写了一封信回家,梁花拆开信,将里面的内容念给梁俊林听。
听到儿子有了国家安排的工作,梁俊林苍老的面庞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但这种愉悦的精神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他想了又想,或许是内疚,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声“对不起。”
梁花生性乐观,很多事她都没有记在心上,她认为父母是在旧时代里成长起来的,思想观念老旧也可以理解,一个人的一生是否幸福,最终还要看自己怎么去度过。
她对父母没有怨恨,也替哥哥高兴,这大约就是人各有命。
当梁小鹏热情的迎接工作,开始新的人生时,接到家里的回信,却是报丧,妹妹寄回来的信里告诉他,父亲去世了。
他忙向单位请假,连夜赶回来,一省之内的两个城市,也就几百公里的距离,却因为通信不便、交通不便,等他赶回家时,父亲已下葬两天。
梁小鹏爬在父母的坟前,放声痛哭,他才开始工作,本想年底回来,给父母置一身新衣服,全家人过一个幸福年,可子欲养而亲不待,残酷的现实如利刃切割着他年轻的心灵。
兄妹两个相拥在一起,作为哥哥,他很担心才十七岁的妹妹,怎么过好眼前的生活。
梁花却是坚强地告诉他:“你放心上班吧,家里的一切活我都会,我办不了的,还有幺爸他们呢,我可以请他们帮忙。”
无论是什么样的路,终究是要自己去面对的,梁花相信自己有能力面对未来不可知的风雨,她是新中国的儿女,不是旧社会的千金,她就不信男人能过好的生活,女人做不到。
当幺妈王子慧踏进屋的时候,梁花正在织毛衣,她上个月去了省城,在梁小鹏工作的地方玩了两个星期,逛遍了省城的大街小巷,对于风景她没觉得有多少吸引力,反而是纺织厂一个女工在空闲时织毛衣,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梁花边看边学,在女工的指导下,亲自上手操作了一遍,短短十分钟就掌握了织毛衣的技巧,女工很是佩服她的学习能力,当下就送了梁花一本编织的书,回程时,梁小鹏问妹妹想要什么,梁花毫不犹豫地告诉哥哥想买点毛线回家。
梁小鹏看透了妹妹的心思,想买一套织针给她,梁花拒绝道:“用不着,我自己回家用竹子磨一套出来就行了,不用花这冤枉钱。”
而她此时织的衣服就是给梁小鹏织的,她要在冬天来临之前织完,好寄给哥哥,以至于王子慧到了身前她都没有发现。
王子慧见梁花全神贯注,而织出的衣服又是男式款的,还以为她有了意中人,试探地问道:“小花,你这是给谁织的呢?”
梁花闻言停下手中的活,回道:“幺妈,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想给我哥织一件毛衣。”
王子慧捏着毛衣,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我可怜的娃哦。”她看着梁花长大,知她乖巧懂事,如今却是父母双亡,心中替她惋惜。
梁花心中苦涩,却是面带笑容,说道:“幺妈,你要不要毛衣,我也给你织一件。”
王子慧看着瘦俏的侄女,脸上亦是皮包骨,闻言又是摇头,想着今天过来的目的,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于情于理,她都不想看到梁花再受半点苦,从直观的角度来讲,她觉得梁花要是嫁到黄家,是过不了幸福的日子的。
而且梁花眼界极高,之前好多对其有意思的男人,都被她拒绝。
她聪慧大方,无论常识还是为人处事,整个联合村甚至是周边乡村要配上她的人都极少。
是的,她上学时成绩好,平时更喜欢阅读梁小鹏带回家的书,及至小学毕业时,她的知识储备量就远超同龄人,以至于时任校长想让她去学校教书,以弥补师资力量的不足。
可梁俊林没有答应,小小丫头抛头露面去当老师,简直闻所未闻,梁花当时还征询梁俊杰和王子慧的建议,想他们帮忙说上几句好话,可两人也是顺从梁俊杰的心思,让梁花在家,别去做什么老师。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梁花马上明白,幺妈登门,这欲说还拒的态度,明显是有事要和自己说,遂问道:“幺妈,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你就说。”
王子慧道:“小花,你今年有二十了吧?”
梁花点头道:“是的。”
王子慧道:“这也到了适婚年龄,虽说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可你一个人整天在家,我和你幺爸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想着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不管怎么样,先处着看,成就在一起,不成就算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梁花思想开明,问道:“你们准备给我介绍谁呢?”
王子慧见她并不反感,心中松了一口气,温柔地道:“这人你肯定听说过,就是下联合队黄天亮家大儿子,现在在云南当兵,听说是个官。”
“官?多大的官。”梁花闻言一笑,“是不是叫黄昌文的?”
王子慧闻言一喜,笑道:“对对,就是黄昌文,多大的官我不知道,以后你们见面了,可以自己问,你知道他,你们认识?”
梁花道:“耳火耳火闹革命,谁不知道?”
王子慧一愣,原来是因为这个事知道的,那说明两人关系并不熟,这事要想办成,还得加把劲,便道:“对,就是他,也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幺妈思来想去,整个联合大队,也就他和你般配一些,只要你点头,我就让你幺爸去和黄天亮说,让他儿子回来,你们见上一面。”
梁花也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点头道:“行,我听你们的。”
王子慧得了准信,马上回家给老头子讲,第二天梁俊杰便约了宋时遇,一起去黄天亮家,把这事和他说了,让他写信给黄昌文,让他抓紧回来相亲。
黄天亮如今独自一人在家,虽然认识不少字,但要写信,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恳请宋时遇代劳,一次性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黄昌文让他回来相亲,另一封寄给黄昌武,让他在部队好好训练,不要总是好高骛远,一定要脚踏实地。
辗转近一个月,黄天亮收到了黄昌文的回信,信上却说今年都不回来,如今边境不安宁,部队或有大动作,全军上下都要加紧训练,相亲的事往后推一推。
联合大队地处贵州北境偏远山区,消息闭塞,黄天亮没听说国际上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信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黄天亮不由有些担心,忙跑到大队找宋时遇,请他帮忙参谋。
宋时遇看到信件,也是心惊,这是要打仗的节奏,难道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出尔反尔,才开始讲和,又要反水不成,但他不能将此推断告诉黄天亮,只得宽慰他道:“部队搞训练,这很正常,即然昌文如此讲了,那我们就把事情往后推推。”
黄天亮还是有些担忧,如果是搞训练,他又何必提边境不安宁,只得委托宋时遇再帮他写一封信,要黄昌文注意安全,有空就早点回来,婚姻是大事,不能久拖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