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醒过来，睁眼看到漫天繁星。

他愣怔良久，终于反应过来，这里是九层塔。

大楚的九层塔。

他曾率兵灭了大楚白云常势力，却并没有即刻接管大楚，统一南北。

大楚帝都攻破的那一夜，他独自在九龙塔坐了很久。

一个人，看这城池因大澜军队进入而无措，昔日繁华落尽，只余满目萧瑟。

大楚短短几年两度易主，最终到了他这位大澜皇帝手里。

只要他一声令下，大楚从此覆灭，疆土并入大澜版图。

可是这位昔日踏过兄弟尸骨血肉终究披了皇袍的君主，难得的迟疑了。

她不在了。

大楚曾权倾朝野的摄政公主，楚知瑾，而今早已是一捧白骨。

昔日宫门前她微微俯身，语气温柔的同他说话，他记了很多年。

可惜啊，他的意中人不在了。

黎明前，沈肆踏着月光晨露去了皇陵。

守灵宦官惶恐跪伏在他脚下，沈肆抬脚从他身边走过，直直走向那一座孤坟。

墓碑上大大的明承公主四字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眼底，沈肆撩起衣袍跪坐在她墓前。

“明承公主，别来无恙？”

“楚知瑾，我回来了。”

“我平生最悔，便是围场那一日未敢同你说明心意。”

“楚知瑾，吾心悦你。”

皇陵静寂，身边草木丛里隐约有小虫鸣叫。

沈肆听着，一时便入了神。

秋日露重，等他衣袍将将被湿透时，有属下前来跪伏在他面前。

“陛下，大楚废帝楚知瑜找到了。”

沈肆抬眼，看到属下身后站的笔直的楚知瑜。

白云常窃国后，逼着楚知瑜下了圣旨，只说皇位禅让。

为掩人耳目，他便封了楚知瑜为临安王。

有名无实罢了，沈肆笑的讽刺：“楚知瑜？”

楚知瑜抬眼看他，眼里神色莫测：“你喜欢我阿姊？”

沈肆沉默，两位君王于此见面，说的竟是这等话题。

“是又如何？”

楚知瑜垂眸：“我该让你带走她的。阿姊活的实在辛苦。”

沈肆便笑，说的却是另一句话：“楚知瑜，你后悔么？。”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楚知瑜却听懂了，他苦笑：“我阿姊回不来了。”

就算他暗中吩咐人蛊惑白云常与大澜借兵来推翻皇权，大楚也如他所愿被白云常窃取又被沈肆夺过，他阿姊也回不来了。

沈肆突然开口：“楚知瑜，你与我是同一类人。”

楚知瑾既死，她生前所做事尽数作废。

楚知瑜年少，又有白云常在一旁虎视眈眈，主少国疑，他知道单凭他一个人不一定对付的了白云常，保得住大楚，便借他的手除了白云常。

毕竟把大楚拱手送与他面前，沈肆拒绝不了。

楚知瑜抬眼，直直的看向他眼睛：“便是大楚异姓，我也不会把它白白交给害死我阿姊的人。”

沈肆起身，朝着朝阳初起的方向迈步：“大楚还你。”

“算是全了朕的情义。”

“她毕生所愿，便是把大楚安稳交到你手里。我要让她九泉亦无憾。”

沈肆听到一声轻吟，他侧首，看到躺在自己身侧的女子。

“楚，，知瑾？”

楚知瑾睁眼，愣怔片刻才把视线聚焦到沈肆沈肆：“好久不见。”

沈肆几乎是瞬间便明白她的意思。

“别来无恙。”

他二人隔着生死轮回，两世光阴，终于目光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