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脚下踩的是绵绵的草地,再往前一步,就是零零碎碎的白骨,掺杂在泥土、枯草、断掉的枯枝、连根拔起的枯木、被粉碎的木屑里,那突兀冒出一个骨茬,在月光下,让人骨头里森寒,感觉好像自己的脊椎骨也突然折了,从皮肉刺出来一样……
而那大大小小的坑里,不是清亮的水,是泥浆,还咕嘟咕嘟冒着泡。
蛇王忍不住抖了抖,太可怕了!正准备和那个女人类说点什么悲惨事件,结果那个女人类一脸迷梦。
在温柔月光下,天青溪跟着蛇王走着,离这里越近,笛声越清晰。
月光下的笛声里,干净,又寂寞。
他们一行站住脚步,天青溪看见一头麋鹿的上半身骨架,鹿角上坐着一手掌大的小男孩,身体莹莹,若隐若现,头微微仰着,闭着眼,纤细的手指,吹着笛子。风一吹,他的头发也跟着飘。
天青溪身边的猫鼬,蛇鹫也一脸痴醉,蹲在地上,仰头看着。
蛇王瞅瞅这个,瞅瞅那个,一个个的表情一致,他的丑死敌都能看见,他看不见?
不可能!
肯定是他们被迷惑了!
傅星海没听见笛声,只感觉这里风很凉,看天青溪望着那麋鹿骨架,傅星海知道,那里有问题。
他仔细地盯着看,看见了在这片荒地看见了唯一的活物——很小,但是枝叶抖擞。
天青溪盯着那个小娃娃,这是灵。
“你这个东西,你竟然能看到我?”
天青溪:……我感觉你在骂我,但是没有证据。
“呃……能看到,你的笛声很好听。补充一下,我是人,不是……呃……”
“不是东西。”
灵接话。
蛇王也在心里跟着补充,对,这个女人类就不是个东西,还能创造它天敌。
灵改了称呼,“人,你能创造它们?这个蛇它说你创造了它的天敌。我感到,就在刚刚,我的力量,溜走一部分,就在它们身上,有点难受……也有点舒服。我……”
他能察觉这些有灵的动物内心,但是这个人,不行,还有她旁边长得一样的物种,也不行。
他主人他都可以察觉,这个人不行。
主人这个词都是他主人自己心里念叨的。
天青溪皱起来眉头,“嗯?力量从你身上溜走?”
那巴掌大的小孩儿欢快地煽动他近乎透明的翅膀飞了起来,“是的,从我身上溜走,你和我主人长得很像,不过他看不见我,你竟然能看到我?!今天我还和你说了这么多话!天啊!”
那灵往天青溪他们的方向飞过来,快乐地都要转起来。天青溪揽着众人动物往后退了一步,结果那小屁孩儿撞到了什么,摔了下去。
“哎呀!好疼!我还以为今天会不一样呢?”
天青溪觉得这灵很奇怪,既清纯干净,又透着他不该有的邪恶。
书上说,灵必然是纯净的产物,寻常人不容易看见,没有传承,都是野生,他们学习东西很快,但是因为好骗,所以灭绝了。
天青溪闭上眼,感受这片土地的气息,想着刚刚看到的麋鹿,动用她的阴阳之力,很快手边就生出一头小麋鹿。
天青溪一下子跌坐在地。
“天青溪!”
“啊——就是这种感觉!”
傅星海半跪着扶着天青溪坐下,“你……”
“这里一直没有什么动物,我刚刚看到有蛇,就猜想,它必有天敌才对,果然。这片地方,被屠杀了。这土里都是哀嚎,所以我进来的时候才不舒服。”
那个灵歪头瞪大眼贴在那个透明膜上,脸都扁平了,惊讶地看着她,“你刚刚把那个……那个造出来了。我身体又轻了!你好厉害,进来陪着我,把我身体里的东西都抽出来好不好?他们缠着我,很难受!”
说着话,天青溪就感到一阵吸力,完全不受控制要往荒地里走。
傅星海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大的波动,赶紧挡到天青溪前面,眼睛还紧紧盯着那个植株。
灵停了一下手,“你也想进来吗?那一起吧!”
他们两个人就地起飞,进了那个透明的屏障。
周围都枯萎了,生命力被吸干了,他们一进来就被沉重地压在地上,感觉困乏疲惫。
这块儿地方太大了,太长了,一时间找不到阵眼,天青溪狠狠掐了下手,“灵,你把我们两个升起来,不然我们也马上就死了。”
“死?那是什么?我主人经常念叨。”
他什么也不知道!
“就像你一直坐着的麋鹿一样,成为白骨!”
灵马上把这两个活物给抓住,飞了起来。
天青溪松了口气,天!这种不自知的邪恶,估计这里很多白骨是这么来的。
“你们有点重,但是我力气很大。我乖不乖?”
灵拉着天青溪和傅星海,小翅膀上上下下扑扇着,歪头问天青溪。
“嗯,乖,你最乖了,把人拉住了,别放下来,否则,我们也会很那只麋鹿一样的,那就不好玩了,啊?”
“啊!好的。”小翅膀扇得更轻快了。
灵一脸迷惑又难过,歪着头看天青溪,“我以为你们和我主人一样不会被……好像除了他没人进来过。它能听见我说话。”
灵指着那只麋鹿骨架,低着头很沮丧,“它每天白天都来看我,我只是想和它玩,所以才把它叫进来的……可它进来后很痛很痛,很快就听不见我说话了,还变成了那个样子……”
天青溪看着麋鹿的骨架,周围的骨头都是碎的,脏的,但是麋鹿的骨架十分干净,被爱护得很好,甚至因为每天沐浴月光,听灵笛,整副骨架,如果拿出去,都会成了人人争抢的宝贝。
唉~这个灵他不知道什么叫死亡。
傅星海顺着天青溪的目光看过去,那副骨架下正是一株小草,一半暗红近乎黑,一半好像骨瓷,在月光下好像在莹莹发亮,颜色很淡。
傅星海回头,天青溪好像没有看到那个小植株,还扭头和那个看不见的灵说话。
他觉得,这个阵的阵眼,就是那个植株。
很有可能,还是那个灵的本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