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古道上响起一串铃铛声,幽静的夜里清脆而悠长。马车以楠木为料,车顶琉璃宝盖四角都以银铃点缀,车窗上雕刻着菊花,车内的灯影摇曳,上好的金丝纱遮住车窗。驾车的少年唇红齿白,像画中的仙童。在这夜色中显得不真实,所行止处除了一缕香气,并无他物留存。四匹白马渐渐向城门逼近,车内的姑娘静静的转动着手中的刻刀。身旁的女婢面无表情的挑弄灯芯,快到城下,驾车的少年将车速渐渐放缓,慢慢的从车辕的暗匣中抽出一把短小的柳叶刀。
“城门以下禁,尔等速速离去。”守城的士兵对城下靠近的马车是以警告。
驾车少年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柳叶刀射出,刀划过空中带着微小的响动,笔直的射向城墙上的楼阁,刀锋擦着刚才叫喊的士兵的左脸,钉入楼阁的门柱,入木三分。守城的士兵立刻整装准备应敌,守城副将贴近了刀身,借着灯火看了看,刀柄上的菊花图案。大惊失色。
“传令下去,打开城门。速度要快。”
副将大声吩咐,并转头盯着行进的马车。
城门渐渐打开,马车也越来越近。赶在城门打开时马车也行到城下。驾车的少年脚尖点了下车辕,飞身而起,一身大红的衣袍也随风而动,城墙上一抹红影飘过,刚才插入门柱上的柳叶刀也随人影消失。守城副将听到了很清晰的男音,声音不大,但却悦耳。
“下次,浮生大人入城,睁大你的狗眼,别再用我提醒你。这次饶你狗命。”
待马车走远,城门关闭,守城副将的冷汗还未消去。
他旁边的小将悄声的问道“大人,那人是谁?”
副将回魂看着开口的士兵。
“那是浮生大人的座驾。”
城墙上众人如同劫后余生,颤抖的双腿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四国之中有一人你不清楚他是男是女,你也不知他来去踪影。但她的名字可以止婴儿夜啼,可以叫百鸟无声。他叫浮生。
四国开国之时,此人便存在。不见此人,便知此名。四国国君都对他礼让友加,但却也未见过此人。传言浮生大人高兴可让白骨生肌,浮生大人不快可让美人迟暮。浮生大人愿收集美人骨。刻画不同的物件。美人骨有香,味道迷人,幽传千里。曾有人得到过浮生大人送的人骨灯,灯芯点燃幽香传了十里,更有甚者相传夜半能看见美人卧榻,可与美人促膝长谈。
马车入城后就进了城西的贫民区。
“【铃铃铃的声音在这个整座城池贵人最不愿意落脚的地方传响着】”少年面无表情的继续驾着车。马车停在了破门前,门口跪着一个年级不大的少年,他虔诚的像迎接着九天的神尊。少年看见马车停下,含着泪对着车厢拜了拜。驾车的红衣少年将马车停下后就看着那个跪拜的孩子。等那孩子磕头后,红衣少年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他的动作没有发出声响,更没有激起地上的尘土。
“姑奶奶,我们到了。”红衣少年对这车厢里的人说道。车厢内传出了轻微的衣料声,不一会车内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手腕上带着串铃铛,一只绣着乌鸦的绣花鞋迈了出来。红衣少年看了看出来的少女瞥了瞥嘴角。马车上下来的姑娘正是当时挑灯芯的女子。女子也是一身红色的装扮,梳着流云发髻,唇红,肤白。
“姑奶奶,到了,可以下车了。”少女伸手到车门旁,一身素白的女子走了出来,头发松散的搭载肩上,一双白皙的手没有任何的饰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白衣上绣着曼珠沙华,绣花鞋上绣的暗纹金丝菊。
“起来吧,带我去见见宿主吧。玄绣,拿着宿盒。暗武,把守着院内吧。”跪在地上的少年又一次磕了磕头,然后站了起来。站在门口等待的他心目中那个神邸一样的人走进那扇让他绝望的门。白衣的浮生整理了一下衣衫,理了理那不存在的衣衫上的褶皱。玄绣拎着宿盒站在浮生的身后。暗武上前打开门站在了门旁。
“姑奶奶快进吧。一会天该亮了。”浮生抬脚向院内走去,院子里有一间茅草屋,屋内没有灯光没有生气。院子东侧的井紧靠着墙,院子里便没有多余的东西了。男孩子跟着进了院子。“大人,姐姐他在等您。”少年的声音中的哽咽让玄绣皱了皱眉头。
“你先进去吧,告诉你姐姐我来了,让他还有什么想对你说的就快说,我只给你们姐弟二人一刻钟的时间,去吧。”浮生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硬,玄绣低了低头看着身旁的少年,心中暗探:这孩子恐怕惹了大人不快。大人早已看透生死,离别。这孩子哭是情有可原但是大人不愿意看到眼泪。少年鞠了一躬便快步向屋内走去。屋内隐约有声音传出,但是听不真切,一刻钟时间到了,少年开门红着眼眶,
“大人,您请进吧。”说完那孩子就走得到了院子的井边坐了下去。“玄绣,告诉他夜深了,别再井边坐着。”说完浮生接过宿盒便进了房间。屋内漆黑,浮生皱了皱眉头,取出了衣袖中的夜明珠。
“大人,您····您来了呀。”床上的女子微微喘息着,病入膏肓的人,支撑着想起身行礼。“算了吧,你躺下吧。”浮生快步走到床前。在女子床边坐住手扶着女子的肩膀。
“大人,十年未见,您还是依旧,而我却已是如今这幅模样。大人谢谢您当年让我大仇得报。”女子低着头看着身上的锦缎。那是一身红色的嫁衣,他伸手触碰这嫁衣上的绣纹。
“不用说谢,你并不欠我什么,当初说好了的,我要你的骨,我帮你报仇。只是十年,当年你刚十五岁,现在你依旧如当年。我说过剔骨之前还你一个心愿,不知你还有什么心愿。”浮生唇角勾着,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当年战事频发,我有幸遇到大人报了灭国之耻,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那孩子可以安然度过余生,大人去骨之前可否让我看见当年初见他时。我亦想回到当年宫宴上初见他时的心动。那年没有愁没有恨,只是爱慕,只是天真。”女子眼中流下了泪。浮生将女子放平,在宿盒中取出了水银镜,点燃了悠然香。
镜子对着床上的女子,镜子中的景象慢慢模糊,慢慢的清晰了起来。女子热泪盈眶,那年宫宴,女子端坐高台,而男子一身青衣。二人视线相对勾唇点头,儒雅书生当年郎,清秀慢挥锁红殇。醉时卧膝相识念。一朝征战白骨偿。女子笑着看着铜镜慢慢的闭上了眼,而浮生的手中多了12对肋骨。白袍上没有一点血迹,而女子的身上只是多了24条细细刀口。
“玄绣,进来吧,把长生灯点上,把宿主的衣服帮她穿上。”浮生将12对肋骨整齐的码在了宿盒中。慢慢的走出了房间。看着院子中默默流泪的男孩子。没有言语走到了门口。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暗武,派人把那孩子送到百里阁吧。告诉他关于他姐姐的一切,然后以后的路让他自己选吧。也许将来他可以给你我带来以外的惊喜。”浮生靠着靠枕拿出了刻刀看着一路上她一直在刻的那块小腿腿骨。腿骨中间已经镂空了,而镂空的图案正面是书生一笑,而背面是美人托腮。
“人这一生又是何苦,家国爱恨。相互折磨。真是不知他们到底累不累。”上车的玄绣看着那块刻骨,“等你哪天遇上一个你爱的人你就知道了呗。”浮生将骨头放进了宿盒。玄绣和暗武两人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恐怕早已看透了这人间的生死离别,可是情爱他们恐怕只有经历了才能理解,其实我也不能理解情爱只是看多了觉得自己懂了。“姑奶奶,如果说有一天你碰到一个你喜欢的人,你会如那个公主那般么?”玄绣话语刚落,外面的暗武就接过了话“让姑奶奶喜欢上,是他八辈子的福气,他要是还敢让姑奶奶伤心,那咱们可不能饶了他。”“死暗武,就你嘴快。姑奶奶咱们别理他,他就是个木头,哼。”浮生笑着看着两个人斗嘴。“姑奶奶,下一站去哪?”暗武挥动着马鞭准备启程。“想去哪里走走都可以,十年后才有宿主呢,要是没有想去的地方就回归云庄吧,看你们二人的。”浮生把决定权交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