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和白呈自春江楼离开,同行并肩,一路默契无言。
沈颜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滚着骇浪惊滔。她与白呈的实际接触不多,印象中自己与他除了解药的那一层关系,并无其他瓜葛。
但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面上白呈摆着一副孤高冷傲无欲无求的样子,但私下里他染指的事可不少。
远的便泰山封绶一事,皇上问她意见时白呈曾朝她递眼色,她因为当时误解还差点闹出笑话来,回去后她几经思索才恍然发现白呈的意思很可能是要自己举荐他。
近的便自己接手刑部一事,看在众人眼里是花倾野举荐了自己,可白呈与花倾野之间却有着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推自己接手刑部的冉底是花倾野还是白呈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白呈确实从未直接与她接触,可他却一直渗透在她的身边。虽然沈颜并不知道白呈为何要揽下别人避之不及的泰山封绶事宜,也不知道自己接管了刑部他会有什么好处,但是,无利不起早。
沈颜微微仰头,看向头顶的。
午后时分,骄阳似火,碧空如洗,然而光明背后,无声夜幕却在悄然降临。
,终是要黑的。
……
沈颜和白呈转过一条街,又走了一会儿便是醉霄楼了。一进门,立刻有店二热络迎过来,“两位客官里面请”
二甩着长巾,殷勤尽献。
原主本就是个爱吃喝玩乐的主,这临城大大但凡叫的上名号的铺子都有她的登记名号,沈颜亮出东宫令,二忙不迭的将二人迎上三楼雅间。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招牌菜?”上楼的时候,沈颜拉着二问。
“我们酒楼的莲花蹄髈,酒酿圆子,叫花鸡,红烧狮子头,水晶花饺,珍珠翡翠汤都是招牌。”二闻言舔着笑脸,一一数来。
“行,就你刚的这些,一样来一份,另外你们酒楼最好的酒也给我上一壶。”
“好嘞”
二将他们请进雅间,麻利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沈颜和白呈,白呈在宾位坐下,视线在空荡的包间内扫视一圈,缓缓开了口,“殿下不是约了朋友吗?”白呈问,语调微扬。
“白将军就是本宫的朋友啊。”沈颜歪头,微笑。
白呈皱眉,不明所以。
沈颜见状哈哈大笑,“不瞒将军,本宫原是想趁今日空档把他家的招牌菜尝一尝,择口感绝佳者订上一桌,回去后挑个好日子再邀上将军过来赴宴的。”沈颜纯洁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没想到本宫走错了门,恰巧遇见了将军,倒省了周折麻烦。”
“殿下为何要宴请于我?”
“将军没听吗,前几日父皇任命本宫接管了刑部,本宫现在也是正八经身担要务的太子了,不仅如此,父皇还将张家女儿指给了本宫,正经的双喜临门。”沈颜得意洋洋道,“咱们俩交情这么深,如今本宫有了这么大的喜,自然要请将军过来好好庆祝一翻。”
“酒来喽”这时候,店二端着高嘴壶进了来,“客官慢用。”
白呈无视店二,视线直直落在沈颜的脸上瞧着她的神情,待到二退走才又开了口,“既如此,方才你我何不在春江楼坐下?”白呈挑眉,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沈颜看着白呈冷肃的脸,一瞬间思绪千回百转。
一路上她都在揣度白呈的心思。她不知道白呈在春江楼门口时有没有看到自己,但他从包间出来的那一刻是定然知道她就在外面的。
他出来是为了拖住她。
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多少他们的谈话内容,所以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他也不确定她到底是有意来偷听的还是真的走错了门,所以任她找遍借口,他仍坚持随她到了醉霄楼来。
他很忌惮被她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他不惜当面与她为难也要亲自前来验证一下醉霄楼到底有没有她口中所谓的那个约好的朋友。
事实是根本没有这个人。
白呈在一踏进醉霄楼的时候便已经什么都清楚了,他的质疑等于明着告诉沈颜他已经知道她是去偷听的了。而他现在已经没了陪她继续演下去的耐心。
方才他问她“为何不在春江楼坐下”的一瞬间,沈颜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乍起杀意,虽然只一闪而过,沈颜的汗毛却也跟着直竖而起。
沈颜不知道白呈的势力到底有多大,是否已经大到了可以无视自己皇储身份的地步,但她从白呈眼中真切的看到了死亡。
“一看白将军就不常出入酒楼,不知各中奥秘。”沈颜呵呵的笑。
“有何奥秘?”
“虽然春江楼与醉霄楼齐名,但春江楼的酒入口热辣渍涩,比之苦茶还要难喝三分。这醉霄楼虽然菜色平平,酒却是一绝,入口温润,暖喉甘冽,滴滴清醇。”沈颜手托金樽,薄抿一口,啧啧赞了句,“甚是爽人!”
“是吗?白某却不曾听过还有这么一。”白呈的视线落在沈颜举着的酒杯上,不咸不淡的道了句。
“白将军是肱骨大臣国之栋梁,是父皇的左膀右臂,操心的是家国大事,对雪月风花的了解自然不如本宫。”着,沈颜探头凑近白呈,低声问了句,“对了,那解药与酒同服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呈闻言凝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沈颜也瞧着他,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没关系。”
“那就好,这些日子酒瘾上来本宫也只敢浅抿一口,可馋死了。”沈颜着端起酒杯向前一递,“来,我敬你一杯!”
“酒大伤身,殿下贵为储君,还是少饮的好。”
白呈没有提杯,反而拎起茶壶斟了一杯热茶递到沈颜手边。
“将军喜欢这苦东西?”沈颜看着杯中青黄茶水,放下端着酒杯的手,紧皱着眉,“我怎就喝不出它的好?”
白呈看着白瓷茶盏,眼底有暗影浮动。
他与花倾野在春江楼的谈话事关重大,是绝不容外泄的。沈颜对他有用不假,但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便再不能活了。虽然她太子的身份会带给他不的麻烦,但相比秘密外泄的后果,除掉一个太子的责任他还担得起。
因而在他从包间出来直面沈颜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做好了除掉她的准备。他不确定他们的谈话被她听去了多少,但他担不起一点可能泄密的风险,哪怕她只听到了只言片语,他也必须将她的嘴彻底封死。
所以无论她找什么借口,无论醉霄楼有没有沈颜口中所谓的那位朋友,他都不会放过她。
他会之所以随她到醉霄楼来,不过是为了避开花倾野罢了。
花倾野与他不是敌人,但也绝算不上朋友,谋害皇储的把柄自然不能落到他手里。沈颜孤身在外,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悄无声息的结果了他,可是就在刚刚,沈颜问的那句“解药与酒可否同服”让他改了主意。
他只顾封上沈颜的嘴,差点忘了她的命本就是捏在自己手里的。
沈颜在变相告诉他,即便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因为如果他不好过,她也好过不了。
沈颜似不知这么一会白呈心中已过了千帆风景,仍凝眸瞧着茶盏,似沉思模样。白呈抬手将茶盏拉回自己身边来,“殿下不喜不喝便是。”
“这世上,有人喜酒,有人爱茶。茶酒虽味不同,到底是一家,干!”白呈端起茶杯与沈颜碰了一个。
沈颜嘴角微勾,回了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