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我的办法吗?”
接触到沈颜之前震惊的目光,这一回楚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句。
“你先看。”沈颜看着楚御,不信他还能想出其他惊世骇俗的毁尸灭迹办法来。
“化了他。”楚御,语气轻轻。
“这又是……什么办法?”
“有一种草名为花腐草,茎有人指粗,其内里汁液可以灼皮蚀骨。将汁液提纯后,只需一瓶便足以将一名成年男子彻底消融。”
“……”
沈颜咽了咽唾沫,凝视着面前安坐的楚御,突然有些难过。
她一直觉得像楚御这样武功卓绝的人都是自由的潇洒的,像后人想象中的侠客一般,青锋剑在手,无人敢问君去留。
可是当替子和花腐草这样的词从在楚御口中像白菜土豆一样随便出来的时候,沈颜突然发现楚御过得也并没有很如意。
她只知道他武功高强,却从没想过他为何会练就这一身卓绝的武功。她拿他当靠山当帮手,甚是潜意识里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符。
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顾,却从未想过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甚至她连他长什么样子,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他的世界她从未参与,她面对的腥风血雨却一直是他在替她抗。
那一刹那,沈颜突然觉得自己好渣啊。
“楚御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以为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彻底相信过你。在我的世界里你从来都是在计划之外的。我不知道你摘下面具面对的是什么,但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你的,赴汤蹈火,我绝不推诿。”沈颜郑重其事的。
沈颜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他既然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总有所图吧。
他救过她这么多次,便是要她的头,她也给得。
“你的脑袋里整都想些什么,我如何需要你来赴汤蹈火。”楚御闻言浅浅一笑。
“你要知道我是江湖人,或者确切点我是个剑客。我从来都不是文雅娇弱的白面书生,江湖舔血,死在我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杀的多了,见的多了,许多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
“可是你……”
“不想听听我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沈颜还想什么被楚御打了断。
沈颜的思绪被楚御拉回来,下意识问了句,“你还有办法?”
“当然。”楚御颔首,“你所的无非就是将尸体的脸处理掉。最基本的可以把脸划花,文艺些可以用药把脸腐蚀掉,野蛮一些就把头砍掉喂狗,或者把脸皮扒下来也不为不可……”
楚御开启连答模式,沈颜听着眼睛突然一瞪,“停!你刚刚什么?”
“我把脸皮扒下来也不为不可,大不了不做面具……”
“不是这个,前面那个。”
“把脸腐蚀掉。”
“对,就是这个。”沈颜一拍桌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看着楚御,“你的那个花腐草很罕见吗?”
“不罕见。城外的孟娥山上就有,只是花腐草的茎液并不容易收集。”
“如果不提纯呢?”
“不提纯的汁液达不到化尸的效果。”
“不化尸,如果直接用捣烂的花腐草敷在脸上后果会如何?”
“轻则容貌毁尽,重则貌毁人亡。”
那就对了。
沈颜双目晶亮,眼前回映着白日里看过的尸体。白的时候她清晰的看到男尸腐烂的皮肉里隐约有绿色团簇状物,当时她还纳闷,尸体已经腐败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会长毛。
而且她在查勘尸体的时候还发现死者露出的颧骨额骨骨面粗糙不平,现在想来死者死后脸部应该是被强腐蚀物处理过,所以才会留下那般痕迹。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尸体面部会腐化的那般严重,也就能解释尸体为何会从外向里腐化了。
“花腐草的茎汁很烈吧。”沈颜转而问道。
“是。”楚御应,“茎裂汁液溅,沾染之地寸草不生。”
果然,如此一来就全都得通了,沈颜了然颔首。
她今去看尸首的时候便觉得怪怪的,似乎哪里不太对,不过当时一时懵住到底也没想起来哪里不对,就在刚刚沈颜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尸体不对。
男尸被抛尸十日,又在冰室搁置了十五,肌肉已经严重腐化,按理来皮肉里外应该布满白蛆才对。可她今见到的尸体虽然体肉已腐化成泥,却只有三两条蛆虫在肉泥里爬上爬下。
这是不正常的。
沈颜猜想那所谓的花腐草茎叶里应是具有强酸性物质的,尸体经强酸处理后,肌骨都带了强酸性,不利蝇卵存活,但空气中的微生物却可以从内向外瓦解尸体,最后尸体整个已经化为了一滩烂泥,能被蚊蝇卵利用的组织少之又少,自然也生不出几条蛆来。所以即便人已经死了二十余了,却也只有可怜的几条的蛆虫。
“你真是我的智多星!”沈颜想通了自己想了一也没想通的问题,一脸兴奋的抬起头,一抬头才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楚御的身影。
沈颜一怔,下意识低头,发现杯子也只还剩自己手边这个还袅袅冒着白气,其余三只安安生生的扣在桌子上,似从未动过一般。
沈颜怔怔然抬手揉了揉眼,怎么回事,自己刚刚是出现幻觉了吗?楚御没来过?
就在沈颜怀疑人生的时候,门口处一道黑色身影飘然而立。沈颜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黑,眉头一勒,刚要开口斥责楚御无聊,一抬头却发现来人是黑巾蒙面的。
不是楚御。
“深夜独酌,殿下好雅兴。”白呈视线落在沈颜手中杯上,凉薄的声音冷测沁寒。
“这不正等着将军你的救命药呢嘛。”沈颜见来人是白呈,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意识到今是初五,正是白呈该给她送解药的日子。
“是吗?”白呈端详着沈颜,语调微扬,“我看殿下悠闲的很。”
“将军别开玩笑了,我得是多悠闲,大半夜的不睡觉坐这喝水玩儿。”沈颜将手中杯往身前一推,伸出手来,“马上子时了,快别闹,解药拿来,吃完好睡觉。”
白呈看着沈颜伸在眼前的手,没有拿药的意思,而是微微弯下腰身强迫沈颜与其对视。
“殿下已经两个周期没吃药了,不还活的好好的么。”白呈声音低沉,没有温度。
沈颜闻言心中一凛。
可不,那时候姑奶奶扛着你在水里吐泡泡呢。
心中想着,沈颜眨着卡姿兰大眼睛看着白呈,“有这么回……”
事字还没出口,“傻白甜”沈颜只觉得眼前一花,喉咙一紧,整个人已经被大手提了起来。
“你根本就没中毒!”白呈掐着她的脖子,眉目厉冉。
放屁,一次一颗解药,要是真中毒了,万一哪他睡过头了自己就嗝屁了!
“我……我……”
沈颜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不出来。
“啊……”
“沈颜,你骗我骗的好惨。”白呈手上力道不减,沈颜只觉得呼吸越发困难,脖子被大手掐着提起,双脚也渐渐离霖。
靠!
动手之前能不能给个解释机会,死囚行刑前还给顿饱饭呢……
沈颜的眼睛已经花了,千钧一发之际,沈颜失去了全部理智,只剩求生本能,五指张开,细丝缠于指尖,对着白呈细嫩的颈割去。
沈颜拳脚本就不强,又因为缺氧失了力气,这一抬手的动作看在白呈眼里如同树懒话一般,慢的喜人。
白呈手肘一横,架开沈颜手臂,凤眸乍眯,视线全被沈颜手中的细丝吸引了去。
胡狄丝!
她手上拿的是胡狄丝!
“你怎么会有胡狄丝!”
白呈一把夺过沈颜手中丝线,掐着她脖子的手也嚯的松开。
“咳咳咳”
当初就不该多事儿救他,不求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特么的竟然还恩将仇报!
白眼狼!
沈颜悔不当初,瘫坐在地上,好一通咳嗽,咳的脸红脖子粗,才终于匀了气。
能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呈夺过丝线,将丝线绕在指尖,确认这确实是传中可断刀斩剑的胡狄丝,回过头来冷眼看着沈颜。
我是你大爷!
沈颜郁闷的想骂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颜!”沈颜答得铿锵有力。
“你哪来的胡狄丝?”
抢了人家东西还问人家哪来的,这是什么无耻强盗!沈颜白了他一眼。那什么丝是楚御给她防身用的,楚御她出入皇宫带刀剑多有不便,所以将这丝线给了她。
也奇特,那丝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软时如线,可缠指绕腕不留痕,然而一旦绷紧却可利若宝锋,削铁如泥,斩刀断剑。沈颜知道这是个宝贝,所以方才绝望之际才将它拿了出来。
她知道以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伤不到白呈,不过是抱着一丝他看到宝贝或许会好奇的想问问自己是从哪搞来的,如此自己好歹还能留个嘴遁的机会。
果然,白呈一看到这丝线像猫见了老鼠似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同样是人,人家楚御将宝贝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相比之下,人品高低立见啊。
“胡狄丝怎么会在你手里?”白呈一脸沉郁的看着沈颜,又问了遍。
“江湖险恶,谁还没个保命的家伙了。”沈颜眼珠一滚,含糊的答。
白呈眸色一转,顿为厉冉,沈颜大惊,以腿代脚,蹭蹭蹭往门口儿移了半截儿。
“我警告你啊,你最好老实点,刚才我是没防备才让你得了手,不然我一嗓子喊起来,心你吃不了兜着走!”沈颜一脸警惕的看着白呈,有些后悔自己把那两个负责保护自己的监听保镖安排到最里头的偏房去了,这山高皇帝远的,远水救不了近主子。
白呈看着她,漠然冷笑一声,“你对速度一无所知。”
这丫来真的,沈颜的一颗心提在嗓子眼敲锣打鼓。沈颜没真正见识过白呈出手,但她见过楚御动手啊。白呈既然可以和楚御一样在宫里来去自如,他的本事也绝对不俗。
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喊的还真未必有死的快。沈颜盯着白呈,眼角余光瞥着大开的房门,心中暗暗谋算自己夺门而出成功逃生的概率有多大。
转瞬之间沈颜已经完成了风险评估。地方势力太过强大,贸然往外跑风险太大,不易保本,眼下稳定风险更重要,不如谈心,这事儿她比较擅长。
“我知道你快,就不用证明了,我认输。”沈颜举双手投降,“你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绝对照办,你就高抬贵手留我条命就校”
“你把她怎么了?”白呈闻言冷问。
“啊?”沈颜懵了,她?他?它?哪个它?什么它?
白呈见沈颜一脸茫然模样,凤眸骤紧,有杀气暴涨。
“死了。”
就在沈颜觉得白呈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她撕碎的时候,一道男声幽幽响起,那声音低沉冷冰,听在沈颜耳里却格外好听。
沈颜大喜,看到白呈那一刹那她就知道楚御应是发现有人来了所以才走了。方才白呈差点掐死自己他都没现身沈颜的心凉了半截,还以为楚御已经走了,这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山回路转,沈颜感动的稀里哗啦。
白呈闻声抬头,玄色衣带入眼,再往上,男人脸上半截面具反映着烛火幽光。
“果然是你。”白呈看到楚御目光一紧。
“是我。”楚御幽幽的答。
白呈抓着胡狄丝的手无意识握紧,紧张追问,“你把她怎么了?”
楚御没有急着回答,一个纵身从梁上跳下,稳稳落在沈颜身边,然后楚御俯身将沈颜拉起来。
“去睡觉。”楚御旁若无饶。
“啊?”沈颜石化,回头看了看那边木桩子似的白呈。睡觉?嗯?楚御怎么不先问问她敢不敢动。
“故事很长,想听的话跟我走。”
楚御完转身走到门前,侧首了句,完一个纵身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