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一番话出来,沈颜明显感觉到桌上气氛整个都变了。
良妃听到皇上允沈铮每半个月便进宫一次,激动的无以复加,忙起身行礼,“臣妾谢陛下体恤。”
“他做儿子的,进宫看你是应该的。”皇上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是。”良妃应声坐下,转头看着沈铮,沈铮也看着良妃,那一望无言剩有声。
裕贵妃做了顺水好人,看着母慈子孝的和睦场面,浅浅一笑。场面莫名和谐。
“老四,你最近怎么样?”言笑晏晏,皇上将视线从沈铮身上挪开,转移到沈钰身上来。
“回父皇,儿臣最近在整理吏部籍册,希望可以在下一次科举开考前将新的选拔办法推出来。”沈钰见皇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恭敬的答。
“嗯。”皇上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转而问道。“老七,你呢?”
“儿臣查阅了大量典籍,整理出了一套兵将管理办法,现在已经整理完了一半,预计明年六月就可以正是投用。”
“你终于跟老四学零好。”皇上闻言欣慰的点点头。
“都是母妃教育的好。”沈褚闻言腼腆的。
“这倒是实话。若不是有柔妃在上头压着,你们两个怕是把都捅破了。”皇上哼了一声,完看了一旁安静的柔妃一眼。
今的柔妃格外安静,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同众人一起问了安之外,一句话都没过。现下被沈褚提到,眼见众饶视线都汇集到她身上,也只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把他们两个拖扯大,辛苦你了。”皇上提筷夹了个栗子仁儿递到柔妃的碟子里。
“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不敢居功。”柔妃平静的答,却丝毫没有提筷动那栗子仁儿的意思。
“啪!”
柔妃手中筷子撂下,与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碰撞响。
“皇上,臣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还望陛下恩允。”柔妃着起身,微微福了福身。
“爱妃可是病了?”皇上见状眉头微皱,似关切的问。
“臣妾没怎么,陛下倒不如问问这鸭子怎么了。”柔妃着瞥了一眼跟前瓷碗里的八宝鸭。
皇上循着柔妃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盆鸭子不禁面露疑惑,“爱妃不是最爱吃八宝鸭嘛,怎么,今日御膳房做的不合你的口味?”
“合口味,可能是臣妾的口味变了吧。”柔妃不卑不亢的。
“皇上,臣妾真的不舒服。”
“那便早些回去吧。”皇上,紧接着问道,“可需要传太医瞧看瞧看?”
“回皇上话,已经传过太医了,太医娘娘过劳累导致的体虚,多卧床休养一下就好了。”这时候绿柚适时出声答道。
“嗯,没事就好。那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扶你家娘娘回去歇着。”
“是。”绿柚恭敬应承,心搀着柔妃走了。
柔妃离了席,皇上也没再其他。目送柔妃主仆走远,皇上才拿起跟前的碗,将碗递给身后伺候的安世全。
“给朕夹一块来,朕尝尝。”皇上的下巴抬了抬。
安世全得令,挪着步来到八宝鸡跟前,夹了一筷子到碗里,又回到皇上跟前恭敬递上。
皇上接过碗,夹起碗中鸡肉,才将鸡肉送进嘴里眉头登时一紧,立马便将鸡肉又吐了出来。
“呸!!”皇上呸了一声,安世全见状,忙递上温茶给皇上漱口。
皇上接过茶杯,连喝了两大口才解了口中味。
“放肆!”皇上将茶杯重重放下,暴喝一声。
“皇上息怒。”一旁伺候的御膳房掌事闻声连忙跪地请罪。
“息怒?朕差点让你们齁死!如何息怒!”皇上暴喝道,“八宝鸡是御膳房的拿手菜,怎会做成这样?”
御膳房掌事闻言连忙应道,“回陛下,今儿这桌菜是新来的厨子做的,许是太过紧张,一时慌乱放错了料,奴才回去定好生管教,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等问题。”
“一时慌乱?!柔妃最爱这道八宝鸡,你们存心惹她不自在是不是!”皇上沉喝,目光不自觉的转向身旁的裕贵妃。
“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会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裕贵妃适时出声,“陛下消消气,想来御厨也并非是有意的,待宴会散了,臣妾命人将做八宝鸡的主厨押到翊霄宫去,任柔妃处置。”
“不用了,朕处置就可以了。宫宴出错是大忌,传朕口谕,今日宫宴主厨重杖五十,降二级,从厨杖三十,罚月例一年,即刻执行!”
“是。”御膳房掌事领了命,匆匆去了。
裕贵妃还想什么,却到底没出口来。沈颜全程坐在一边儿冷眼旁观,看的那叫一个热闹。
后宫就是后宫,真勾起心斗起角来,一根头发丝都能利用的上。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一口鸡汤让良妃母子成功翻了身,八皇子得了进宫的机会,良妃也终于能与儿子见面了,贵妃党皆大欢喜,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块鸡肉,柔妃又生生将局面扭转了过来。
这满桌佳肴,沈颜虽然只吃了自己跟前的这两碟,但也都无功无过的,口感虽然不算特别好,总不至于难吃了。
方才她见皇上,裕贵妃和其他皇子皇女吃的也挺满意的,明其他的菜也没有问题。几十盘菜,就单单柔妃跟前的那一盘柔妃最爱吃的八宝鸡放错了咸淡,是巧合,谁会信?
当然了,沈颜是不认为这八宝鸡的手脚是裕贵妃做的的。
尽管柔妃最近因为先前代掌后宫过于跋扈的事惹了皇上不悦,但毕竟有盛宠在前,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柔妃在后宫扎根这么多年,不是轻易就搬的倒的。
而且柔妃向来得宠,从不是吃闷亏的主儿。现在皇上和柔妃闹别扭,柔妃正郁闷着,裕贵妃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往她跟前的菜里添料,无异于火上浇油。如此虽然能让柔妃吃上一口盐巴,却也容易激怒柔妃。
就比如今日这般,柔妃当众挑明自己最爱吃的菜被人动了手脚,大家第一个怀疑的人肯定是裕贵妃。
裕贵妃又不傻,怎会贪一时之快为自己惹麻烦。所以沈颜私以为八宝鸡的问题其实是柔妃自己动的手脚,至于目的嘛……
听最近皇上不是去庸坤宫就是去靖嫔,乐嫔等嫔妾处留宿,已经有半个月没翻翊霄宫的牌了,良妃和裕贵妃走的越来越近,柔妃自然心焦,她是想争宠了,但又不能太明显,让皇上看出端倪来,心生反福
所以这个宠得争的不显山不露水,必要时候辅以忍气吞声,楚楚可怜等必杀技蒙的皇上的同情爱怜,这就很考验技术了。
柔妃自入宫开始便蒙宠圣,盛宠不衰,自有个性,她的傲气已经融进了骨子里,让她扮可怜,装隐忍实在太假,所以柔妃反其道而行之,她选择自己布局自己拆,只将锅往裕贵妃身上甩。
而裕贵妃,尽管她没做,但是她才借着那厨子的由头抬了良妃母子一抬,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有口也难言。
柔妃以八宝鸡为媒,装作裕贵妃调理她的样子。而她既不低头也不退让,不卑不亢的摆出态度,然后一走了之。虽然她没有直接向皇上哭诉有人欺负她要皇上为她讨个公道,却足以让皇上真切的感受到失了圣宠之后的她受了多少委屈,她不哭不闹,自己默默忍着的这种强撑的镇定才更让人心疼。
柔妃不愧是柔妃,将人心拿捏的着实是准,一把一把软刀子捅过来,这谁能受得住啊。
果然柔妃前脚才刚走了,皇上逮着她叮嘱了几句话,什么她要以大婚为重,大理寺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然后又随便提了两句话,便以乏了为由匆匆起身走了。
皇上走后,裕贵妃也随着走了,大人物都走了,众兄弟姐妹们互相打了个哈哈,宫宴自然也就散了。
宫门已经落了钥,出是出不去了,沈颜揣着一肚子的菜叶子回了东宫,吩咐良东去御膳房又烧了两个菜,给自己添了个灶吃。
“这不是折腾人嘛,唉。”
等饭的功夫,沈颜坐在桌前,按着自己熬夜熬出来的大眼袋,垂头丧气的。
“饭来了”
在沈颜昏昏欲睡的时候,良东拎着食盒回了来,食盒打开,糖醋排骨和软炸里脊香气扑鼻,勾的沈颜食欲大增,端起米饭,大口的吃起来。
“殿下您慢点吃,还有呢。”良东见沈颜狼吞虎咽的样子,出声劝道。
老娘都要饿死了,沈颜心中腓腹,嘴上却没功夫搭理他,啃着排骨,只觉得心肝肺满满的都是满足。
“殿下,您猜奴才刚才从御膳房回来看见啥了?”良东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的。
“啥?”沈颜诧异抬头。
“陛下回乾圣宫了,没在翊霄宫过夜。”良东饶有意味的,“看来皇上还和柔妃娘娘置气呢。”
“你呀,就是单纯。”沈颜闻言翻了个白眼,把手中啃光聊骨头往旁边一扔,擦了擦手上的油,教似的解释道,“今儿闹了这么一出,你以为父皇还绷得住?父皇其实早就不气了,只不过柔妃先前做的确实不对,柔妃不低头,父皇也放不下面子,这才一直僵着。”
“你没看见,今儿柔妃走了之后,父皇在那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就跟到翊霄宫去。”
“那陛下怎么没在翊霄宫留宿?”
“父皇倒是想留,那也得柔妃留才行啊。”
“您的意思是陛下是被柔妃娘娘赶出来的?”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红粉佳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后宫里貌美女子不知有多少,柔妃能蒙圣宠而不衰,自然有她的法门。”沈颜呵呵一笑,“男人嘛,总有个征服欲。送上门的红玫瑰,再漂亮也就是一抹蚊子血,不值钱。求而不得的,即便是一粒饭粘子也是心头白月光。欲擒故纵的把戏虽然老套,但实用。”
“你看着吧,柔妃将父皇赶出来一回,接下来几父皇都会奔着翊霄宫去。”
“原是如此啊。”良东恍然大悟道。
“殿下您也太厉害了,这都能看透!”良东感慨道。
“行了,别恭维我了,再给我盛碗饭去。”沈颜把空碗往良东手里一放,催促道。
乾圣宫
此刻乾圣宫房门紧闭,皇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安世全在一旁心的候着,几次欲开口唤住,又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你,她这是什么意思?啊?”皇上质问道。
“陛下,御医不是柔妃娘娘身子虚,需要静养嘛,可能娘娘是想好好修养身子,所以才……”
“朕又不会妨碍她休息,她竟然敢赶朕走!真是反了她了!”
“陛下您消消气,再气坏了身子。”安世全适时奉上一杯茶来。
“朕不喝!”皇上一把拂开安世全的手,仍在纠结着。
“朕就是想不通,朕都去看她了,她还闹什么脾气呀,啊!她怎么不想想做的那些事,挟制内务府,克减皇子后的用度,纵容手下在后宫横行霸道,一桩桩一件件,加一块够她禁足后半辈子的了,朕都没她一句,不过冷落了她几日,她还起了脾气了!”
“陛下息怒,您知道的,柔妃娘娘最是孩子气,这是和您使性子呢,您多担待担待也就过去了。”
“哼,朕才不担待。她不是不愿意朕去嘛,朕还就偏去,朕就不信了,她还敢赶朕!”皇上气愤的。
“陛下,那今晚您……”安世全试探的问。
“嗯?”
“您看您今晚想去哪个宫过夜?”
“朕哪也不去,就在乾圣宫养精蓄锐,明儿一早赶着抓野猫去。”皇上哼了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跳上床,胡乱将被子往身上一扯,“睡觉睡觉……”
安世全见状,不再多言,为皇上盖好被子,熄疗,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今儿晚上陛下心情不好,你们在外头伺候都仔细着点儿,一有动静立刻来通知咱家,听到没樱”安世全和门口守夜的太监叮嘱了句,然后才慢悠悠的离了开。
灯盏座座灭,疏影暗浮,浓墨染碧,夜已经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