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静随宫女往外围走,渐渐的,她们离开了热闹人群。
“殿下在哪儿等我呢?”张文静眼见越走越偏,眉头微拢。
“就在前头,马上就到了。”宫女笑盈盈的,引张文静继续往前走,就在张文静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跟她走的时候,沈颜刚好从前头转了过来。
“殿下!”
张文静见到沈颜一喜,摆手呼唤,不想手才刚刚抬起,不知何处伸来一只手,对着她的腰用力一推,张文静一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落入莲花池里。
再沈颜,自乾圣宫出来,沈颜脑子里便一直在思索皇上和她的那些话的深刻含义。正寻思着,突然张文静的声音在前头响起来,沈颜下意识抬头,还没来得及和张文静打招呼,也没来得及问一句你怎么在这里,便见张文静身子一矮,噗通一声栽进了池塘里。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子妃娘娘落水啦!”那宫女见张文静落了水,慌张乱窜,大声呼喊。
耳边充斥着宫女的呼救声,眼见御花园里的人群被声音吸引着往这边来了,身后皇上和裕贵妃也渐渐近了,沈颜当即便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
可是……
沈颜将视线投向池塘,八月的不算寒,夜里的池塘却也不是个暖和地儿,张文静不识水性,落水之后手脚并用一顿乱刨,很快便被池水没了顶。
顾不上那么些许多了,救人要紧,只刹那迟疑,沈颜当即做了决定,掀起衣摆,一个纵身跳入池塘里。
又一声“噗通”,岸上呼喊声霎时间便弱了,池塘里的水冰凉冰凉的,霎时间席卷全身。沈颜入水,迅速游动两下让手脚适应水温,然后手臂展开,稳住身形,直奔着张文静游过去。
又是黑,又是在水里,沈颜也分不清是头还是脚,摸到人,两只手一起用力,拼着吃奶的劲儿,把张文静往水面上推。
“救命!救命!!”张文静的嘴里鼻子里都呛了水,手脚并用在水中翻腾着,呜咽呼救。
“我在,别怕。”沈颜托了两次都没托动张文静,抬手一把抓住张文静的手,把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抓着我,放轻松。”
听到沈颜的声音,张文静翻腾的手顿了一顿,手顺着沈颜的手紧紧揽上沈颜的腰。沈颜水性不错,但从未下水救过人,她以为她可以将张文静救上来,但是她低估了一个人在绝望之际的求生欲。
张文静抓到沈颜,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攀附到她身上来。
张文静和她同为女人,体重也没差多少,沈颜身上缠上一个张文静,严重影响了沈颜划水。
沈颜眼睛一瞪,意识到情况不妙,忙用另外一只手去掰张文静缠着自己的手臂,然而张文静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她的手臂像钢筋一般死死箍在沈颜身上,沈颜挣扎了几下,无果,身子越来越沉,眼见池水渐渐没上来,沈颜被张文静拖着往池底沉入……
口鼻没入水下,沈颜呼吸困难,挣扎着推水,去解张文静攀着自己的手臂,体内氧气越发稀薄,沈颜从嘴里吐出口中最后一口气,撕扯张文静的动作越来越急……
沈颜意识渐渐朦胧,撕扯张文静手臂的手也已经失了力气,这时候有许多只手伸了过来,将她和张文静往水面上停
脸露出水面,沈颜大口喘了两口粗气,发现将她们托起来的是太监宫女。
这时候御花园的人听到呼救声已经赶了过来,在岸上大声呼喊着。会水的宫女太监还在噗通噗通往下跳。
“这边儿,这边儿!”岸上,沈褚手里拿着个长长的木棍,大声呼喊着。
“殿下……”
张文静虽然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但总算也匀上了一口气,只是缺氧时间太长,总体有些虚弱。
“别怕,没事了。”沈颜在张文静耳边尽可能平静的。
“殿下,有人害我!”张文静双臂跨在沈颜的脖子上,脸埋在她的颈侧,低声。
“我知道,交给我。”沈颜应声。
在宫女太监的帮助下,沈颜带着张文静很快便爬上了岸。
沈颜将张文静打横抱着,正挡在身前面。“别动。”沈颜在张文静耳边低声道了句。
沈颜和张文静一上岸,一帮人呼的一下围上来,“怎么样?有事没事?”
“让开让开!”皇上推开挡在前头的人,上前来,看到沈颜和张文静此刻模样,心疼的哎呦了两声,不待旁人开口,当即呼唤道,“安世全!安世全!”
“老奴在呢。”
“快带太子和太子妃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皇上话的同时,解开自己身上龙袍披到了沈颜身上,遮住了她单薄的身子和湿透的衣裳。
在场众人同时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眸中神色莫明。
“快去快去,莫染了风寒了。”皇上连连招手,安世全忙应一声,“哎!太子殿下随老奴这边儿来。”
于是沈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披着龙袍,抱着张文静,跟安世全走了。
柔妃一个眼神递出,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会意,偷偷退走了。
“陛下,您……这成何体统。”柔妃上前一步,看着皇上这般模样,忙抬手招呼下人,“快去,将陛下的衣裳取来。”柔妃嗔怪的瞧着他,皇上连连摆手,“朕没事。”
“您也太宠太子了。”
衣服很快便拿了来,柔妃拿过衣服,为皇上披上,亲昵的为他系上扣子。
“老九从身子就弱,每次感染风寒,都能要了他半条命。”皇上不以为意的,“行了,都别在这儿聚着了,焰火表演要开始了,都去看焰火去吧。”
“是。”众人应声,自顾四散开去。
再沈颜,一路抱着张文静,刚开始还行,走了百十步后这两条手臂就像断了似的酸疼,好在安世全走在前头,步伐也匆匆,很快便带她们来到了一间房间。
“太子,太子妃,您二位先在这儿歇歇脚,老奴马上让人去取干净衣物送过来。”
“麻烦公公了。”
“殿下哪儿的话,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安世全笑着将沈颜二人迎进房间里,然后道,“殿下,这龙袍老奴便先拿回去了。”
“应该的应该的。”沈颜应承,将龙袍取下,递给安世全。
安世全接过龙袍,心退了出去,房门关好,沈颜这才卸下一口气来,走到床边将张文静放下,抬手按了按酸涩无比的肩窝。
“殿下,你没事吧?”张文静从床上骨碌一下爬起来,紧张的问。
“没事没事,就是有些累胳膊。”沈颜揉着胳膊,逗趣道。
“还不是你太虚弱了。”张文静哼了一声,然后爬起来,对沈颜认真的道,“殿下,有人害我。”
“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跑池塘那去了。”
“我本来是随大家一起到了御花园等着看焰火表演的,正等着的时候一个宫女找到我你在另一边视角更好的地方找我呢,要带我过去,我没多想便随她过去了,没想到刚走到池塘边,那个宫女便将我推到了池塘里。”
“你确定是那宫女推你的?”
“当然。”张文静郑重点头,“否则我怎么可能会落水。可是我想不通,这是我第一次进宫,我又没得罪过谁,为什么要害我?”
“不是要害你,这是奔着我来的。”沈颜若有所思的。
今晚上发生的这一切为的就是逼她下水救人。
张文静是在她面前落水的,当时附近只有她和那个宫女,其他人都在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御花园观景台里,事发突然,情况紧急,如果她不下去救人,张文静性命堪忧,届时她这个眼睁睁看着夫人落水而不救的太子便是有一百张嘴也不清楚。一旦她下了水,浑身湿透,很多隐藏在衣服之下的秘密便藏不住了。
可是……
沈颜自认她的身份一向隐藏的很好,是谁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阿嚏”
沈颜正想着,张文静的一个喷嚏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先盖着点被子,心染了风寒。”沈颜将被子拉过来,给张文静盖上。
“浑身都湿透了,盖着被子难受。”张文静裹着被子,紧了紧眉头。
“衣服马上就来了。”沈颜安抚道,正着,房门被叩响了。
“叩叩叩。”
“进……呜……”
张文静刚要让人进来,进字才一出口,沈颜一把捂住她的嘴。
“谁啊?”沈颜冷声问道。
“太子殿下,奴婢是奉陛下之命来给您和太子妃送姜汤的。”外头宫女出声回道。
沈颜闻言抬头睨了一眼窗外满月,然后侧目回道,“你将姜汤放在门口吧,本宫已经脱了衣服了,不方便取。”
“是。那奴婢就将姜汤放在门口了。”宫女应了一声。
“你出去不方便,我去拿吧。”张文静知道沈颜在担心什么,开口道。
“别去。”沈颜制止她。
“为什么?”
“我们才过来多久,安公公取衣服都没回来,姜汤都熬好了,正常吗?”
“你是……”
“这姜汤怕是在你落水前就已经熬好了。”
“可是这么做是为什么呀?”
“为了确认我的身份。”
“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但还不能确定。你落水也好,送姜汤也好,都是为了确认我是否真的是女儿身。”
“那我去取姜汤为何也不可?”
“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我们同时落水,自然得是我照顾你才是。我刚才我已经脱了湿衣服了,这会儿你却穿着湿衣服开门去取姜汤,的过去吗?”沈颜反问。
张文静眉头紧了紧,然后摇了摇头,“不过去。”
“所以,我们谁也不能开门去取那碗姜汤。”
“那一会儿安公公回来怎么办?我们可以不喝姜汤,不能不换衣服啊。”
“得有道理。”沈颜闻言视线在房间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锁定到了墙角立着的屏风上。
很快安世全便拿着干净的衣服回了来。
“外头还有两碗姜汤呢,老奴给您端进来了。”安世全推开门进来,一进来惊讶的发现门口整个被三联屏风遮的严严实实。
“殿下,这是……”
“安公公,湿衣服穿着太难受,我和太子妃已经将湿衣服脱下来了,现在不方便见你。你就将衣服挂到屏风上就可以了。”
沈颜和张文静两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开口道。
“哎,好嘞。”安世全应声,“那我将姜汤放到椅子上,您换好衣服趁热喝了哈。”
“嗯。”沈颜哼了一声,安世全放下姜汤,退出去,然后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过去看看。”张文静从被子里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屏风跟前,探出头去瞧了瞧,然后回头朝沈颜招了招手,“安全。”
安世全不仅拿了干净的衣物,还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沈颜和张文静换好衣服,拎着换下的湿衣服打包的包裹从房间里出来才发现安世全一直在外头候着呢。
“安公公,你怎么在这?”沈颜惊讶道,下意识将手中包裹往身后藏了藏。
原本想着趁着没人将换下的湿衣服处理掉再到御花园去的,这可倒好,被安世全堵了个正着。
“陛下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落水受惊,换好衣服后不用去御花园也不必请辞,老奴直接将二位送回太子府去。”安世全恭敬道是。
沈颜和张文静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有劳安公公了。”沈颜和声道。
“马车已经备好了,二位这边儿走。”安世全引着他们从北门出来,上了马车,往太子府去了。
坐在马车里,沈颜面露茫然,前所未有的疑惑。
“殿下,您怎么了?”张文静见沈颜拧眉皱眼,满目茫然得模样,开口问道。
“我觉得父皇过于贴心了些。”沈颜低声喃喃。
从脱下龙袍给她披上,到直接送她们回府,再到派安世全一路护送,只是巧合吗?她怎么觉得是她这个父皇是有意为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