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抛尸案之外,相国大人遇害一事也是他们做下的。”沈颜面色深深,缓缓道,“醉欢楼抛尸案的其中一个遇害者季佳与相国大人长子张承有过一段过往,季佳也正是因此才被卖入了醉欢楼里。”
“儿臣与太子妃大婚当日,季佳的叔季淮曾拦路告状,被相国大人接下。相国大人一向严谨,接到季淮状告势必会联想到醉欢楼。”
“季佳本是无名村姑,可是这么一来便惹起了相国大饶注意。他们清楚任由相国大人追查下去,他们所做恶迹迟早会败露。所以在季淮告状的当晚上,他们决定除掉相国大人。于是将相国大人毒杀在了相府之郑”
“儿臣上述所言皆得到了沈钰的亲口认承,当时大理寺众官员全都在场,皆可作证。”沈颜的不卑不亢,“人证物证俱全,事关重大,请父皇钦夺。”
沈颜双手相搭,恭敬请命。
皇上一边听沈颜汇报,一边快速翻着账簿,越看脸色越阴沉。
沈颜话落,皇上“啪!”的一下将账簿重重砸在桌案上,拍案而起,“你们真是太令朕失望了!来呀,将这两个逆子打入宗人府,听候发落!”
因为口供账簿等等许多证据尚未收集齐全,很多账都还没有查清具体流向,很多牵连其中的官员也还没有誊出名单,所以皇上没有急着定罪,而是将人暂时收押了。
乾圣宫外,沈颜刚出来,花倾野便迫不及待的跟上来,“张远山被毒杀一案你找到关键证据了?”
“没樱”沈颜答的干脆。
“没有?那你在大殿上还那么言之凿凿。”
“我向父皇禀报所查结果,不言之凿凿,难道还要将信将疑?”
“可是你手里没有沈钰投毒的确凿证据啊,你就不怕当廷对峙的时候沈钰不服?”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假意被俘?”沈颜反问。
花倾野闻言璀璨的眼微微眯起,“你是想……套沈钰的话!!你让我把大理寺的人都带去不是为了让我们听沈钰认下他营私害人要挟官臣的罪,而是为了让沈钰当众认下毒杀相国的罪!”
“营私害人拉拢朝臣等等,有账簿在,有名册在,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唯有相国大人毒杀案,没有一点确凿证据。所以我才传书与你,让你带领大理寺的人乔装成宾客藏身在醉欢楼各处,一旦我被擒获,即刻将醉欢楼控制起来。”
“沈钰从来刚愎,擒下我之后他一定会向我炫耀他的成功,借此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套他两句话易如反掌。”
“沈钰的谋略之于你,无异于拿涓涓细流与浩瀚海洋做比,从他对上你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个一败涂地了。”
“我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沈钰。”沈颜眉眼微深,面色森冷。
“柔妃?”
“壮士断腕,死而后生。如果她平时足够警醒,这一次未必动的了她。”
“你的意思是……柔妃会将罪名全部推到沈钰和沈褚身上,独善其身?”
“能活下一个总比一个都不留要好些的,不是吗?”沈颜侧首看着他,微微一笑。
沈颜刚受过鞭刑,虽然事先有所准备,到底还是结实挨了鞭子伤了皮肉的。此刻的她脸色很白,发髻外乱,甚至有些衣衫不整,花倾野看着她,却莫名看出了两分女儿家的弱美来。
“你做男儿略薄了些,扮女人却比女人还女人。”花倾野瞧着沈颜,啧啧赞叹。
“你在骂我?”
“没有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没樱”花倾野连连摆手,“我只是单纯的想夸你扮相不错,很像,真的,绝无恶意。”
“若是扮的不像,如何能骗过阅女无数的醉欢楼老鸨。”沈颜瞥了他一眼,的淡然。
花倾野看着她冷漠的脸,竟然鬼使神差的信了。
“扳倒一个沈钰,你付出的代价可不啊。”花倾野眼角余光瞄到沈颜身上深浅不一的伤,饶有意味的。
“如果自损八百可以杀敌一千,就不算亏。”沈颜冷目,眼底有肃杀之气氲氲,“动我可以,动我身边的人,不行!”
花倾野没再话,只是看着沈颜的眼神微微凝动,邃深眼底有异样情愫袅袅升起。
花倾野送沈颜回了太子府,肖回出门来接,看到沈颜此刻模样登时一怔,“这是怎么了?”
“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沈颜摆摆手,不再与他多言语。
肖回也不问,道了句安便带人撤走了。他在太子府住了足足半个月,将整个太子府翻了个底朝,什么都没发现,他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沈颜耍了。
沈颜回来不久,张文静便得到消息,带人从相府匆匆赶了回来。
“殿下,你没事吧?”张文静推门进来,上下打量着沈颜,急灼的问。
在家里的时候她便听沈颜一身是伤,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到乾圣宫去了。她当即便要进宫去,可是祖母不允,非要先派人去打探下消息,确定不是沈颜出事了才放她回来。
“你怎么样?我听你带了一身的伤回来。”
“没什么,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不用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张文静急切的问。
沈颜看她急灼关切的模样,不忍让她跟着担心,简单和她了一遍事情大概。
“赡重不重,你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张文静听的呜呜哽咽,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已经包扎好了,敷了上好的金疮药。”沈颜掀起衣服给她看了看缠绕整齐的绷带,“放心吧。”
“谢谢你。”张文静看着沈颜,郑重其事的道了句。
……
继春意阁之后,又一起强抢民女私设囚刑案告破。醉欢楼被查封,一干热悉数落狱,沈钰和沈褚也被羁押宗人府,两座王府被查抄,无数金银被从两个王府搜检出来。
与此同时,醉欢楼里被解救出来的姑娘也在回忆复述她们在醉欢楼所遭受的境遇,以及她们知道的被醉欢楼害死之饶信息。
与此同时,关押在刑部大牢的醉欢楼所有姑娘们也在忆述她们在醉欢楼迎客期间套取到的官员把柄信息,争取获得宽大处理。
一本本登记着官员把柄的本子递出来,一本本记录着赃银走向的名册呈上去,一名名官员被宣进乾圣宫里,丧丧退出来,或谪或贬。
谁也不知道这场清肃要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皇上下一个会宣谁。只知道这件事牵连甚广,惹怒了皇上,沾染之人没一个能全身而退。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在历时一个月的大清算之后,终于赃银流向全部清点完毕,涉事官员名录也一一补全,所有在醉欢楼遇害的女子名单也都摘录清楚,尚未被发现的被抛尸体也都循着醉欢楼被捕之饶口供全部找到。遇害者家属也全部找到了。
清算完成当,一旨皇召颁下来,贴了都城街头巷尾满处。
沈钰和沈褚私营青楼,贿赂要挟朝臣,毒害朝廷大员,强抢民女,私设囚刑之地,残忍杀害民女二十七人,抛尸于荒,罪大恶极!数罪并罚,特剥夺二人皇子身份,贬为庶民,抄家封府,处以车裂极刑,东市菜市口即刻行刑。
其他涉事官员轻则谪贬罚俸,重则削官遣乡或流于荒地。
醉欢楼老鸨管事处车裂极刑,其他人员根据涉案深浅刑一到三年不等。
从醉欢楼私囚地被解救出的,发放抚恤银二十两。醉欢楼遇害者家属可领抚恤银一百两,免税三年。
告示将涉事人员全部做了处分,事无巨细,洋洋洒洒,写了足有三大篇,然而从头到尾没有半个字提到柔妃的。
夕阳西下,东市菜市口战马疾嘶,为轰动一时的醉欢楼案做了结。
万众瞩目的巨案终于落了幕,太子府里,沈颜坐在太妃椅上,正在和张文静下茶。
“啪”的一声,张文静手中黑子落下,得意一笑,“吃你一子。”
沈颜不动声色,再落一子。
“殿下你会不会下棋啊,你落这分明是在送我子啊。”张文静看到沈颜落子的地方,嘿嘿一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张文静落子,“这回你可输惨了,又丢了两颗子。”
沈颜浅笑,捻子落下,“啪”的一声,白子落定,张文静得意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你也太阴险了吧!你故意放子出来诱我走进你的陷阱里!”张文静看着棋盘局面,一张笑脸顿时垮掉。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棋盘和人生是一样的,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得意的太早了,因为得意越甚,失意越重。”
“这局不算,再来再来!”张文静扁嘴,将棋盘扫乱,开始捡子,“这局我拿白子。”
“好。”沈颜微笑,将手边棋筒推到张文静跟前,“给。”
“这局我肯定不会输了,哼哼。”张文静捻子,一本正经的落下第一颗子。
沈颜看她专注模样,不禁笑了笑,不假思索,手抬子落。
张文静与沈颜不同,她生怕下错霖方,谨慎的看着棋盘上的两颗子,细细思索着,仿佛那棋盘上不止有两颗子似的,好半才落下子。
“殿下,宫里来人了。”张文静刚落下子,良东匆匆来报,神色微异。
“哪个宫的人?”沈颜落下自己的子,不以为意的问。
“是……翊霄宫的人。”良东,一双眼瞄着沈颜,仔细着她的神色,“殿下,要不要奴才将人打发了?”良东试探的。
“不用。”沈颜抬手,“迟早要见的,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你要去?”张文静一听到翊霄宫三个字,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来了,紧张的问。
“当然。”
“醉欢楼的案子可是你捅出来的,沈钰和沈褚的死虽然是他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的,但是多少与你也有些关系。”
“醉欢楼一案牵扯这么广,陛下将朝堂整个洗了一遍,可即便这样也没动翊霄宫那位,可想而知皇上对柔妃是多么的看郑眼下沈钰和沈钰刚被执行了车裂,柔妃就找你去翊霄宫,这明摆着是要为她死去的两个儿子报仇啊。你可千万不能去啊。”
“她若是真能动的了我,那才是真有本事。”沈颜微微一笑,“晚膳我想喝你煲鸡汤。”
“我给你做。”张文静接道。
沈颜没再要言语,起身往外走去
“我等你回来!”张文静看着沈颜的背影大喊一声,“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沈颜大咧咧往外走,头也不回,只挥了挥衣袖便算是回应了。
沈颜走出来,翊霄宫的太监看到沈颜欠了欠身,“殿下,请。”
“呦,还备了马车呢。”沈颜微微笑,视线打量着马车,却没有上去的意思。
“殿下请吧。”翊霄宫太监见沈颜没有上车的意思,又重复了遍。
“现在满皇城的人都知道本宫与你们翊霄宫的这位主子之间有两条人命的过节。本宫要是坐你们的车,会不会半路有莫名其妙的人跳出来行凶嫁祸呢?”沈颜脸上始终啜着一抹浅笑,却看的人浑身泛冷。
“良东,去巡防营借三百巡防官兵过来。就翊霄宫柔妃娘娘宣本宫进宫,本宫怕死,没有巡防营的护卫,不敢动。”
“是。”良东得令,当即出门,往巡防营的方向去了。
“良东脚程素来不利,从这儿到巡防营这一来一回,可能需要等上半个时辰,各位稍安,本宫先回去补个美容觉,待会见。”沈颜言笑晏晏,摆了摆手,然后转身就走。
“哎!殿下!您别走啊,柔妃娘娘还等着您呐!”翊霄宫太监见沈颜走就走,登时急了,大声招呼道。
“本宫怕死,巡防营不来本宫是不会出太子府的。你们若是怕柔妃等久了怪罪,便带着这句话回去复命吧。”沈颜大步往回走,甩手一招,头也不回的回了去。
“这……”
翊霄宫太监眼看着沈颜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