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父皇全了五弟的一片孝心吧。”沈轻言笑晏晏,帮着请命。
“你的也不无道理。”皇上顺着沈轻的话茬接着。
“既如此,你便去祭拜一下吧。”皇上瞥了沈厉一眼,沉声。
“儿臣,谢父皇恩典。”沈厉毕恭毕敬叩首示意。
“好好一顿饭,兴致全败了。”
解决了沈厉的事,皇上却已经没了继续进食的兴致,不耐的道。
“父皇,儿臣初入宫来,对宫里尚不熟悉,不如您带儿臣认认路吧,听晚上的御花园风景甚好,儿臣还没见过。”
“嗯,这个提议好。刚好才进了食,散散步,也好消化消化。”皇上满意的点点头。
眼见皇上往外走了,众人也都跟着起身往御花园去了。
这半夜三更的,御花园除了黑还是黑,有什么好看的。沈颜纳罕,沈轻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还有父皇,脑子也跟着一并坏掉了,沈轻什么是什么,无原则恩宠可还行?
深夜的皇宫里,灯笼队蜿蜒了好长一串。沈颜和一众嫔妾乌泱泱的跟在后头,陪着皇上、裕贵妃和沈轻一家三口深夜游御花园。
“色不早了,大家都早点回宫休息吧。”终于在沈颜第一十八遍问候沈轻祖宗十八代的时候,皇上摆了摆手。
“轻儿,你赶了几的路了,定也累了。时候不早了,朕已经命人将永安宫收拾出来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夜风寒凉,要紧身子。”
“儿臣听父皇的。”
“好孩子。”皇上满意颔首,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众人福身送走皇上,终于卸下一口气来。
“良妃娘娘。”
良妃刚要离开,被沈轻开口唤住。
“二殿下有事?”良妃转过身来,冷冷的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劝娘娘心点,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鬼。”
“二殿下真会笑,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本宫身子虚,从不走夜路。”
“那看来是轻多虑了。”沈轻微笑,“娘娘请。”
很快人便走净了,空荡的御花园里,只剩下沈轻和裕贵妃。
沈轻脸上再没了那和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疏离。
“轻儿……”
“我叫沈轻。”裕贵妃才一开口,便被沈轻冷冷打断了。
裕贵妃看着沈轻,轻轻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送走这么多年不管顾,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贵妃娘娘,您于我有生身之恩,亦有毁体之恨,我这一身痨疾皆拜您所赐,您还是休要将为我好三个字挂在嘴上了吧。”沈轻冷冷的。
“你……你都知道了???”裕贵妃闻言身子蓦的一晃,一脸惊诧的看着沈轻,“不……不可能……”
当年她做的极其隐蔽,没有人知道,而且那时候他尚不足岁,他怎么会知道的?
“若张远山不死,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让我回京?”沈轻继续道,裕贵妃的眼豁然瞪大。
若当沈轻提及他这一身痨疾时,裕贵妃是震惊的,当沈轻提到张远山三个字,裕贵妃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你……你……”
裕贵妃看着沈轻朗俊的脸,眼前恍惚,依稀看到当年……
那年圣上初登大宝,携众随三月下江南,她和皇后也跟着一并去了。
时皇上和皇后感情甚佳,裕贵妃身为妃子,虽然有幸与帝后同行,但却像个多余的第三者。
江南行程足足两个月,期间发生了许多事。在一个阴雨,醉酒的张远山闯入了她的房郑
当年她才二十岁,而张远山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岁。四十岁的张远山成熟稳重,风华正茂。
窗外雷雨交加,电闪雷鸣,想到皇上正守在皇后的房里,裕贵妃打从心底的嫉妒,疯狂的嫉妒,于是……
一夜荒唐。
亮以后,醒了酒的张远山落荒而逃,好久都没再在她面前出现。她也不在乎。
她有意放纵,张远山不过是她泄愤的棋子,换言之,那晚上无论来的人是谁,对她而言都一样。
可比那一夜更荒唐的是,在那不久之后她有了身裕当时皇后圣宠在身,如日中,她虽然先前已经诞下了长子,却仍觉得不够稳固,为了与皇后抗衡,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于是她设计引皇上到自己房里过了一夜,为这个孩子正了名。
然后便是长长的等待。
她的肚子很争气,十月怀胎,她诞下了一个男婴。可是不愿遂人意,这个孩子竟然生来便是金瞳!
张远山年轻时候便是金色瞳仁,后来年龄大了才渐渐消退。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孩子的眼睛,她与张远山谁都活不了。
为了活命,裕贵妃对尚在襁褓的沈轻用了药,让他一直陷入沉沉昏睡中,对外便谎称他身子虚弱,以此来作遮掩。
而这一年的时间里,裕贵妃喂沈轻喝了无数汤汁药液,试图将他的眸色转变过来,可惜都失败了。
因为她对年幼的沈轻胡乱用药,伤了他的身子,所以沈轻的身体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眼看着孩子一长大,裕贵妃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都不让他睁眼,后来实在没办法,在沈轻满周岁那,她寻了个由头将人送到了五台山上去,一送便是这么多年。
再后来,她无意中得知,像张远山和沈轻这种金色瞳仁传给后代的几率很低,而且即便儿男生了金色瞳仁也没关系,因为金色瞳仁会在二十岁之后渐渐消退。
但是他们的瞳色依然是与常人不同,外人看不出,本家人却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裕贵妃怕让张远山发现了沈轻其实是自己和他的孩子,平白生出事端来,所以尽管沈轻已经满了二十岁,金色瞳仁已经褪去,她仍然迟迟不敢将他接回宫来。直到前不久张远山死了,她的顾虑才彻底打消了。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将这个秘密保护的很好,她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可万万没想到,沈轻他竟然知道!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回来?”裕贵妃看着沈轻呵呵的笑。
当裕贵妃得知沈铭坠马伤了腰,再不能行走时,她万念俱灰。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计算谋划在这一朝之间付之东流,她不甘心!于是她打起了沈轻的主意。
沈轻也是她的儿子啊,如果把沈轻叫回来,自己助他夺得帝位,那么自己就不算输。
于是裕贵妃修书一封,送到了五台山,言辞恳切唤他归朝。两日后,裕贵妃得到了沈轻回宫的消息。
她以为沈轻是回来帮自己的,可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我回来是为了还你生身之恩的。”沈轻冷冷的,“你生我之身,我保你一命,从此以后,再不欠你任何。”
“轻儿。”裕贵妃扯着他的衣袖,试图劝他,“我知道这些年你在五台山积聚了些势力,你何不……”
“你够了!”
“轻儿”裕贵妃恳切的唤,苦口婆心,“难道你就不想坐上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吗?只要你想,母妃会拼尽一切帮你……”
“够了!沈嘉死了,沈铭残了,非要我也死了,你才罢休吗?”沈轻一把甩开裕贵妃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严声喝道。
“你怎么能这么我?”裕贵妃看着沈轻,一脸受伤,“我做这一切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一介妇人,在这深宫里锁了大半辈子,我还能活多久?我为的是你们啊!你不争不抢,旁人可不会放过你。待到皇上驾崩新帝登基,旁人坐上了那高位,不管那人是谁,等待我们母子的都只有死路一条啊!!!”
“我过,我会保你和沈铭周全,至于夺嫡一事,你不要再想了。”沈轻冷冷的,完拂袖,转身离去。
“轻儿……”
裕贵妃的手停在半空中,夜风拂掠过,指尖凉凉又清清。
……
沈轻回宫的第二,亲自向皇上请了旨,要到众臣府上去拜谒,皇上大手一挥,允了。
沈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的下巴差点砸到脚上。父皇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了哈,沈轻这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公然拉拢结私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颜都算理解,可这……把两只眼睛全闭上也太秀了些。
不管怎么,在皇上的有意放纵下,沈轻的拜谒之行拉开了帷幕。当然了,沈轻虽然无官无衔也无职位,但身为皇子,这地位摆在那里。所以他只拜谒了朝中大元,当然了,沈颜身为太子,刑部首司,大理寺卿,自然也在沈轻拜谀范围里。
沈颜在府里和张文静一起晒了会儿太阳,喝了会儿茶,闲扯几句纳着闷,探讨着什么样的男人靠得住,相谈甚欢的时候,沈轻上了门来,随他一起来的还有铁青脸云雀,只是不见白萝卜,不知道那东西被他藏到了何处。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沈轻走上前来拱了拱手。
沈颜起身回礼,唤了声,“二哥多礼了。”
“臣妾见过二殿下。”一旁的张文静跟着起身,福身行礼。
沈轻颔首,淡淡瞥了张文静一眼,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沈颜心领神会,转头对张文静道,“静静,你去后院看看我晒的花是不是缺水了。”
“好。”张文静柔柔的答,然后对沈轻点头示意,缓缓退了下去。
“太子殿下府内竟然真的有一位太子妃在,还和殿下相处的这般融洽,开了眼了。”目送张文静退下,沈轻啧啧赞叹。
“你没见过的事还多着呢。”沈颜哼哼了声。
“也是,九弟总能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奇事来,所谓的怪事发生在九弟身上,也就不奇怪了。”沈轻微笑,把“九弟”的“弟”字咬的略重一些,听的沈颜牙根直痒痒。
“你能不要喊我九弟嘛?”沈颜,一个明知道自己是女饶人口口声声喊自己九弟,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那……难道要唤九妹?”
“……”
“你今到我这儿是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沈颜气愤愤道,“我和你讲,你最好搞搞清楚状况。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不是在青檀山,你不是山大王了。这是京城,子脚下,是在我的地盘上!”沈颜反手指着自己,一脸傲然。
“是,现在不是你求着我帮你画像的时候了。”沈轻看着沈颜,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有五彩斑斓,“所以我今登门是特地来道歉的。”
“道歉?”
“是。”沈轻微微颌首,“当初并非有意隐瞒身份,还请九弟莫要挂怀。”
“不是有意的,有人逼你谎了不成?”沈颜斜眼睨了沈轻一眼,测测发问。
“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你也没问过。”
“我……”
沈颜被堵的哑口无言,她当时问遍了别院的人,没一个和她交底的,甚至连搭理她都懒得。当时她是去求他帮忙的,探听底细这种事自然要偷偷做,哪里好意思正大光明的追着他问他来自何处,家有几口?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势必会为你打开一扇窗。你虽然身体不太好,但这张嘴真真是一绝,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
简单恭维之后,沈颜敛了嬉笑音容,看着沈轻,正色道是,“二哥这次大张旗鼓的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吧。”
沈轻这个人心思虽然重了些,但人不坏。当然了,也可能是沈颜的三观跟着五官跑,被他好看的皮囊一时迷惑住了。但是不管怎么,总而言之,沈颜对沈轻有一种莫名的好福
若选他做未来的皇帝,她举双手同意。
“我不会在这儿待太久,最多三五日吧,便要回了。”沈轻和声道。
“三五日就走?这么快?”沈颜讶异,按照她的猜想,沈轻应该是背负着沈铭坠马的深仇大恨和裕贵妃的无限期望,奔着夺嫡大业而来的。
如今裕贵妃不仅没动良妃,也没有动沈铮和沈厉中的任何一个。好不容易把沈轻找回来,结果他什么都没做,就大张旗鼓的回来走个过场就要走了。
这是什么路数?
声东击西?虚张声势?还是裕贵妃另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