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江破春晓一家别墅内,里里外外到处挂满了白纸。
大厅内,一张巨大的画框摆放在正中间,画框内是一位慈祥老者的黑白照片,照片周围,摆满了白黄相间的花圈。
今天是安日山出葬的日子,安家在帝都是有名的商业世家,大厅内,除了安家来祭奠的血缘亲戚之外,也来了不少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安浔安静的跪在照片的正前方,一袭黑色衣裙,衬的她肌肤如雪,黑发微卷慵懒的披散在两肩,绝美的脸颊上,满是泪水,表情有些木讷,神情悲痛欲绝。
这是沈席容初见安浔的模样,一面之缘,他坐在他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保时捷内,慵懒散漫的往身后座椅一靠,清冷的目光,远远的看着她。
“姐姐何必做出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何时,安心沫走到了安浔身边,眼中带着讽刺的意味,声音带着些许哭腔的看向她,
原本沉浸于悲痛中的安浔听到这句话,眉头轻轻一皱,目光凌厉的看向一旁的安心沫:“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安心沫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她九岁那年起进入安家,仗着父亲安才华的疼爱,在长辈面前善解人意,在她和下人们面前刁蛮任性,骄傲放纵。
安浔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没事找事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她这话,明摆着不想让她好过。果然,大厅内不少人开始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旁人不知道,我作为妹妹必须要劝姐姐几句,姐姐想要的不过是爷爷留下来的股份,何必如今假惺惺的在爷爷的灵柩面前,虚心假意!让爷爷走的不安心。”安心沫越说越激动,甚至还留下泪水,泪珠顺着脸颊缓缓低落,不知道的人当真被她这孝心的一面而感动。
她眼神带着恨意盯着安浔,内心想着,她就不相信,她揭穿不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大厅原本因为安日山的去世就气氛沉闷压抑,安心沫的声音不大不小,厅内在场的人听的是一清二楚。
好一个假慈善心,一句话便让安浔陷入困境。安心沫分明就是让她下不了台。果然,她还没开口,旁人听了安心沫的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越往后声音却越大,许多人伸手指着她骂嚷着:
“想不到原来安家大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心机!”
“哎,你还别说,看着挺灵气的小孩,居然私底下是这样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亏安日山生前那么疼爱她,到头来居然养了一条白眼狼。”
……
安浔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她只当作没听见这些人的讽刺,面无表情的继续跪在安日山的灵柩前,一声不吭。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她不想在爷爷临走这这一天在众人面前和安心沫闹起来,安安心心的让爷爷走好是她最后对爷爷做的事情了。
安心沫不过也是想让安浔难堪,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收起神色,悄悄的退到杜芳玲身边,又恢复到了乖巧懂事的样子,嘴角拂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事情和她并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这场祭奠渐渐开始接近尾声,前来祭奠的人道完诰便都离开了。
安浔撑起跪的酸痛的膝盖,刚起身,这时,厅外走进一名手拿公文包的中年男子。
安才华和杜芳玲看见男子出现,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在安老爷子死前见过这名男子几次,这名男子,是安日山的遗嘱律师,这时出现,怕跟安日山的遗嘱有关。
男子恭敬的向安才华和杜芳玲点点头:“安先生,杜女士。”算是打过招呼。
随后,男子缓缓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他掏出一份文件,转身将那份文件交于安浔手中:“安小姐,这里面是安老先生临终前,托我立证的遗嘱,里面是安老先生留给安小姐的安氏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七,安先生百分之二十七,安心沫百分之十。”
安浔看似并未惊讶,对于姜仁杰的话,她神色不变,始终都是一脸平静,仿佛整件事都与她无关。爷爷分的股份结果,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然而,安才华和杜芳玲脸色顿时黑了,俩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
“姜律师,你是不是搞错了?安浔的股份比心沫高百分之十?”杜芳玲一脸肯定姜律师弄错了的表情,询问的看着男子。
“杜女士请相信我,就是安浔,安小姐。”男子依旧面不改色,但语气已经听出有些不耐烦。
安心沫闻言,一脸恨意的看向若无其事的安浔,精致的面容有些狰狞,指甲都深深的掐进肉里,她就知道是这样!爷爷果然如此偏心!她哪里比不上安浔那个贱人!
“呵,怎么?让父亲您失望了?”面对安才华和杜芳玲反复确认的行为,安浔内心止不住的冷笑,她早已习惯了这些人的态度,自从安才华再娶后,他一直纵容着杜芳玲对她的刁难,从来都没有尽过当父亲的责任,无论什么,都会责骂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摆出孝女的样子。
安才华没想到安浔会这样说,顿时面子挂不住,他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也不顾安家仆人管家在场,直接怒气的骂出声:“你个混账东西!有你这样同你父亲说话的!”
一旁杜芳玲见安才华动怒了,也开始附和:“安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怕是成心想气死你爸!还不赶快道歉!”
“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姐姐可能是怪我刚刚那番话让她不开心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时,安心沫突然走到安才华两人中间,偷偷抹着眼泪,低着头,让人看着分外怜惜。
安才华是格外疼爱她这个小女儿的,看安心沫委屈的哭了,内心顿时心疼不已,他拍着安心沫的后背,声音轻轻的安慰道:“沫沫,别哭,这不关你的事,你说的那些话本就是事实,你姐姐要是敢怪你,我打断她的腿!”
安浔看着面前三人配合默契的样子,尤其是安心沫的演技,都可以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了,她嘴角的冷笑更深了,那漠不关心的眼神仿佛看戏一般。眼神越发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嗤笑道:“让我给他道歉?这辈子都不可能!”
安才华原本就生气,如今被安浔一激,紧绷的脸顿时垮下来,手因怒气而颤抖的指着安浔,怒吼道:“你给我滚!你个畜生!跟你妈一样的不知羞耻!我安才华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杜芳玲忙扶住安才华,制止住想要上前的他。一边看好戏的安心沫似乎也被吓住了,愣是不敢插一句话,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生气的父亲,她紧紧抓住衣裙,噤声不敢言。
“我敬你是我长辈,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但别带上我妈妈,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尊重。”安浔双眼通红,强忍内心的愤怒,面无表情的看着安才华,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她可以任安才华打她骂她,却不能容忍任何人说她妈妈半个字的不好。
话音刚落,安浔不顾在场人的看法,扭头往大厅外走去。
身后,安才华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放肆!安浔你给我站住!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你永远都别再回来!”
然而,安浔却并未因安才华的恐吓而停下脚步,高挑纤细的背影,步伐坚定,转眼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大厅内,杜芳玲将畏缩在角落里的管家和下人们遣散后,又让安心沫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安心沫极不情愿,但看着父亲可怕的面容,只好乖乖的上楼了。
“你也别着急生气,安浔的脾气你也知道,从小就顽劣了一些。”杜芳玲转身安抚着安才华道。
“什么顽劣,都是父亲以前惯的!跟她妈一个德行,目中无人!”安才华摇着头,越说越生气。
“你说安浔这个孩子,手里可是拿着安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这样走了,外面有多危险,多少人盯着呢。”
安才华冷冷一笑,脸色丝毫不担心:“我就不相信,她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孩,能翻出天不成!让她走,走了就别再回来,以后安家我不想再看见她出现!我安才华没有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儿!”
杜芳玲莞尔一笑,她满足的看着安才华生气的样子,他越是对安浔厌恶,对她和她女儿才更有利,安老爷子走了,她在安家的依靠也没有了,有她把控着安才华,她就不相信安浔还能翻身,就算回来了,她也能整死她。
安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换她与安家决裂,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
晚上八点,星荷酒吧。
安浔独自坐在吧台处,过了一会儿,一名服务生装扮的女孩,端来一杯调好的柠檬汁,放在她面前:“通知书下来了,你是去还是不去?”
女孩是安浔大学同学许纯,和安浔玩的挺好,一个月前,安浔在学校申请了去美国纽约大学留学,如今,通知书下来了,许纯知道安浔家里的情况,所以才关心的问她还去不去美国。
答复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安浔正在犹豫,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许纯看安浔来电话了,转身便离开了吧台。
安浔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她疑惑的按了接听键:“你好,哪位?”
“安小姐,你好,我是姜仁杰,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手机另一端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安浔一听对方姓名,便知道是谁了。
“姜律师,您来星荷酒吧吧,我在这里。”安浔得到对方答复后,挂断了电话。
她端起面前的柠檬汁,轻轻抿了一口,内心止不住的猜测,姜律师这么晚找她能有什么事?还说要单独见面。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安浔看见了姜仁杰匆忙的身影,同白天见面一样,他依旧是一身西装,臂弯夹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这样的装扮,和酒吧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打量。
“和爷爷有关?”安浔开门见山问道。
姜仁杰点点头,伸手将臂弯的公文包又夹紧了一些,安浔看出来他的紧张,下一秒,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转身朝楼梯口走去:“上来吧。”
身后,姜仁杰立即跟了上去。
安浔领着姜仁杰来到三楼靠里第二间包厢,门内是简单的沙发家具类的布置,包厢是安浔自己布置的风格,这间包厢是安浔的私人包厢。厚重的门合上后,将门外奢靡的灯光隔绝开来。
姜仁杰对这一切并没有太多关注,而是直接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密封袋,交给安浔。
“这里面是?”安浔握着密封袋,神色不解的看着姜仁杰道。白天给了她安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难不成这里面装着更大的东西?
姜仁杰并不是卖关子的人,他直接开口向安浔解释:“安小姐,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我接下来的话,这里面是安老先生在美国最重要的东西,事关多重利益,我并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安老先生说,他死后要交给最合适的人,我想了许久,觉得安老口中最合适的人便是安小姐了。”
安浔听着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但却瞬间明白了姜仁杰的意思,姜仁杰是爷爷生前最信任的律师,他却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我想要知道这个袋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必须要去一趟美国?”
姜仁杰沉默不语,什么都没有说,他收起公文包,向安浔轻轻弯了弯腰,转身踏步离去,包厢门关上那一刻,安浔听见了姜仁杰最后的一句话:“安小姐,那个袋子里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
……
星荷一间顶级包厢内,灯光阴暗,一张黑皮沙发上,隐隐显露一个男人欣长的身影,气场强大到可怕,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森冷的寒气,他背对着灯光,看不见神情与容貌,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嗓音低沉有力,淡漠清冷:“不用我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男人身侧,站着一位一身黑衣的男子,语气恭敬:“沈总,那安日山…”
“他留下来的东西,你们别动。”男人冷眸微抬,身子往后随意的一靠,慵懒而又随意,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身穿黑色衣裙少女倔强的惊艳容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