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两老办完鱼塘转租手续后,敲定了来市里的日期,原本商量好由段段把两老接过来,但临到边上徐世昌却坚决要儿子徐冬过去接,所有人都知道,徐冬自从当上总经理之后,不是出差谈工程就是设计方案、研究图纸,他现在就连晚上的时间都要空出来应酬,有时候喝醉了还要几个人抬回家,最严重的几次是被120急救车拉进了医院。前几次,吕沁还忙里忙外的给他善后,说些心疼他的话,之后只要他醉酒,她便再也不去管他了,哪怕他大冬天一晚上躺在地板上。
徐冬虽然忙,但好在时间定的是周六,这几天他也没出差,接父母来市里本就是他分内的事,他不能推辞,也不会推辞,老父母退休后不上儿子家也不上女儿家,不清清闲闲的在家享福反而租鱼塘,这在外人看来,不是儿女混的不好就是儿女不孝。现在父母好不容易点头答应要帮忙带孩子,他还不鞍前马后伺候好,当然,他还得拉上徐雯和徐琪,这样才更显诚意,意在告诉街坊邻居们,老徐家养的孩子个个优秀,在市里面混的不错,有房有车,步入小康。
随着城镇化推进加快,徐家老宅所在的位置已经发展成了整个镇的中心,徐冬看着林立的高楼,美轮美奂的别墅,不禁有些感慨,他儿时捉蟹、钓鱼的河塘,拔山笋、摘野果的南山都早已不知去向。那些命名着自己陌生名字的街道、小路都已不是从前的样子,宽宽的大马路延伸到他已不再熟悉的尽头。
还好徐家老宅依然立在那里,还是他儿时熟悉的模样,只是老宅也将在不久的将来拆旧换新,变成一幢幢光鲜靓丽的别墅区。
徐冬的车子拐进一条小道,远远就看到徐家两老已在老宅门前等候。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吃的是热汤麦面,徐家两老从苦日子走过来,早就患有胃病,热汤面易消化且养胃,因此他们几乎每天中午都变着花样的吃。
据说当年,曾祖父家里条件优越,在码头上有几条船,住的是四合院,门口两头石狮子特别威武,自从曾祖父吸食鸦片后,没过多久就开始变卖家产,将家里四合院的房间一间间抵债出去。
在徐冬的记忆里祖父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个头,可是他有一条小腿特别肥大,一摁一个坑,因为家道中落,家里没钱,看不上医生,那条腿基本就废了,曾祖父母死后,祖父已经窝到最边角上的那间佣人房里了。一直到四十几岁都未娶上媳妇,后来经人介绍,娶了一个身高一米五几的小二十几岁的女孩,女孩过门后生了四个孩子,之后的这十几年里,这一家六口人都窝在了佣人房这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
祖父瘸腿,干不了什么活,家里的生计都落到了祖母身上,一个女人担起了养活一家人的重担,她个子小,赚公分也只有别人的一半,得空的时候,就织些渔网跟人换吃的,这些换来的吃食都给了瘸腿的老公和几个孩子,自己饿的实在受不了就灌一肚子水,有时候也会出去挖些野菜和草根来吃,时间久了,开始浑身浮肿,跟自己的老公一样,一摁一个坑。
祖母自嫁到徐家之后没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四十岁不到就因为得了肝癌走了。
母亲走后,作为长子却还不到十五岁的徐世昌便辍学挑起了整个家的重担。徐世昌和倪英华是同一个村里的,倪英华的母亲倪蔡氏在内战打的正酣,飞机到处轰炸的年代里曾接济过徐家。
倪英华的母亲倪蔡氏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证,她是民国二十六年出生,属虎,47岁守寡,老公走的时候61岁,也是得癌走的,倪蔡氏娘家彼时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她嫁人的时候只有十五六岁,是凤冠霞帔大红花轿抬过门的。她包过小脚,但没包几天就拿掉了。娘家姓蔡,娘家人思想尚算开明,对这个小女儿也是格外疼爱,无论是出嫁时给的金银细软还是后来的接济,就算是在最困难时期,倪蔡氏都还能拿出一部分物资支助穷苦人家。
在小辈人的记忆中,倪蔡氏的形象除了一部分来自有记忆以来同她的接触,另一部分则来自父母亲戚的述说。而别人所知晓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哪怕你已经觉得自己跟她非常熟悉了,徐父说她是个扶贫济困的大善人。
倪英华的苦日子是从嫁给徐世昌之后开始的,和中国南方的大部分老百姓一样,解放后丰衣足食的日子并没有预期的来到,大部分人都还处在贫困线下,结婚后一家人一斗米吃到来年新米收割后,倪英华最严重的时候被饿瞎过眼睛,她每每讲起那段过往,都会泪满眼眶。
饭毕,三人将父母整理好的行李拿上车,徐父拉开徐冬那辆崭新的奔驰车坐进去,这辆车是徐冬新公司专门为他个人配的,徐冬因是环保方面的高级人才,猎头公司听闻他有离开原单位的打算,就刻意挖他,新公司承诺给他每月税后5万元的工资以及公司10%的股份,就这样,徐家最不被看好的二儿子徐冬从穷途末路完成了华丽转身,他一跃成为新公司的股东,并成为该公司的老总。
徐冬走向车头,拉开车门刚坐下,就有电话进来找他,他将手机固定在车上,点开免提:“小景,公司有事?”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徐总,山东那边的公司反馈处理池出了点问题?说是基桩不稳固。”
徐冬边将车子开出停车位边说:“你给那边打电话,就说四周要用素砼固定,防止网桩被破坏。”
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徐琪跟哥哥徐冬见面的时间并不多,她的印象里哥哥从十几岁开始,学邻居一个结巴姐姐讲话之后也开始结巴,之后他只要一紧张,特别是在公众场合,就会汗如雨下,这种结巴的程度也会更加严重。而现在,徐冬跟人交流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话是结巴着说的,语速平稳、顺畅且透露着胸有成竹的淡定,再加上他本就是帅气的男人,一双深邃的眼睛藏在一副随着环境变换颜色的眼镜之下,高挺的鼻梁,浓密的卷发,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散发着成功男士的光芒。
“环保公司是朝阳产业,你们公司现在经营情况如何?”徐雯探询道。
公司目前还处于亏损状态,等这次3000万的项目中标后就能扭亏为盈了。”徐冬单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道。他对公司的前途充满信心,哪怕目前还亏损,他有十足的信心可以让公司赚大钱。
徐雯继续追问道:“那中标的胜算大不大?”
“胜算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参加竞标的都是北大、清华教授、大公司的专家团队,但目前我们设计的方案经专家组一致认定是竞标的所有方案里最好的,那些教授、专家还质疑我们的技术能不能办到?说国内目前还未能达到那种水平,我们都做了好几个这样的项目了,投入运行,一切正常,污水经过处理后几乎都可以直接喝了,只是这些核心技术掌握在我们少数人的手中,他们不知道而已。”
徐雯辞职在家后,基本上也没什么收入,原本省吃节用攒下来的的几十万块钱本想着投入股票市场能生点钱出来,结果钱没捞着反而还赔了十多万,赔率达到60%,有的割了,有的还套着。现在与弟弟徐冬的对话中听出点商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