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坐在桌案前,正捧着书翻看。
其上写到,有花牡丹,生于悬崖峭壁之上。修行千年,自通神智。一日闲云道人乘风而过,偶遇之。见其生长之地,岩石终年寒霜不化,取名白岩……
“你看什么呢!”
三娘一惊,正欲收起书,却被夺了过去。
白岩一看,书封写有三个大字,妖异闻。他不禁蹙了眉头,将书扔了出去,“你瞧这个做什么,尽是胡言乱语。”
三娘只笑道:“我最近对精怪之事,颇有些好奇,便寻来相关书籍,闲来翻翻。”
白岩只哼了一声,道:“你问我就是……我与这些精怪甚是熟悉。”
那日后,李茂凡是来过夜,都要被白岩恐吓。三娘只道什么都未瞧见,弄得李茂以为自己撞了邪,便鲜少来此。
而三娘见白岩一如既往,扮作“萧竹”的模样,也不说穿。想起先前救助的那株牡丹,便隐有猜测。
恐怕,他便是那株牡丹所化。
月后,戚氏突然暴毙。
三娘自知白岩秉性,虽总夜里出去晃悠,捉弄人,但定不是滥杀之辈。
唯一的可能,便只有王氏。
戚氏如此忌惮王氏,两人必有龃龉。只是这与她无甚关系,她不愿招惹是非,只望在这院里得过且过。
三年里,院里牡丹四季常开,自成一景。
三娘终日与牡丹作伴,自是过的悠闲自在。
只是这一日,李茂突然请来了一个道士,她心中隐有不安,但还未来得及打探,道士便被扔进了牢里,隔日又请了一个和尚回府。
听闻那和尚法号空净,带有一弟子,专降妖除魔。
三娘这日与白岩坐于石榻上谈笑。见白岩面上仍旧无忧无虑,心下却隐隐担忧。
这些年来与白岩朝夕相处,自知其少年心性,只怕这回……
忽而她见李茂正站在院门口愣神,连忙侧身,挡住白岩身形,迎着李茂走了过去。
夜里,李茂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不知梦到了什么,面上阵阵淫笑。
三娘拉拢了衣裳,抬眼却见白岩立于床边,面色难看,眼中隐有怒意。他沉默片刻,隐忍道:“你作甚对他这般殷勤!”
三娘解释道:“你可知他今日请来了一和尚,是要来对付你的。”
白岩闻言怒道:“谁来我也不怕,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对他这般讨好的样子!”
三娘走上前拉住他,唤了声姐姐,却没想到被他一袖挥开,“我不是你姐姐,今后别这般唤我!”说着一道红光闪过,没了人影。
白岩一整夜都在回廊上游荡。
天刚蒙蒙亮,却见一小子正坐在廊上,望着池水愣神。
这小子瞧着眼生,估计就是那和尚带着的徒弟。可奇怪得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竟令他觉得亲近……
白岩瞥了一眼,心下对那和尚有些好奇。自隐了身形,来到那和尚院前。
却见院外金光闪烁,竟设了一层结界。那光罩渐渐形成一掌,正向他捉来。
白岩当下一骇,转身遁光而去。屋内空净醉倒在地上,正呼呼大睡。
屋外大雨磅礴,李茂悠悠转醒,却见三娘正伏案抄写经书。也不打扰,静静立于一侧,为其研墨。
三娘抬眼,见屋外风吹雨打,牡丹花瓣落了一地,却不见那人人影……
一月来,李茂日日留于此地。只是一到夜里,便昏睡过去。他梦中所见,正是他心中所想。而白岩依旧迟迟不肯现身,不愿与之相见。
这一日,王氏找上门来,怒骂三娘是妖孽,却被李茂斥责,自愤愤离去。
而那李茂自尝了甜头,兰麝熏心,白日里也总按捺不住。当白岩出去绕了一圈回来,正巧见到李茂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衣,欲行那猥亵之事。
当下勃然大怒,陡然出现在李茂面前,欲掐断他的脖子。
李茂惊慌逃走,三娘见屋外有和尚正大步走来,连忙拉住白岩,将其劝走。
待三娘回来,白岩眼中怒意未消,“你拦我作甚,我杀了他,也好让你就此解脱!”
三娘看他这般癫狂的模样,目露不忍,“你这是何必,杀了他,我这辈子都心里难安。”
白岩闻言,只当三娘还在维护李茂,不由分说道:“不必再说,我心已定,你不要多管!”
三娘正欲劝说,却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白岩将三娘抱起,藏于屋内柜中,自化成三娘的模样,卧于石榻上。
日近黄昏,白岩见李茂正蹑手蹑脚走来,眼中寒光一闪。
一阵又一阵爆响,如山崩海啸,将三娘惊醒。她连忙从柜中爬出,却见空中一红色人影正极速坠落,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她只觉一阵耳鸣,如疯了一般奔去,将他抱在怀里,泪如雨下。
白岩躺在三娘怀中,听空净悠悠说道:“这世上,唯有痴字最难解。”
他抬眼看向三娘哭得红肿的眼睛,心有不舍。虽知那和尚留了手,但他终究身受重伤,连人形都不能维持。
但是,他痴而不悔。
“叫我白岩。”
……
青灯佛前,悟心形容枯槁,她望着身侧那株牡丹,缓缓合上眼。
百年后。
一白衣男子正跪在佛前虔心祈祷。
忽而走来一妙龄少女,娉娉袅袅,正是大好年华。
她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摇着签。
啪嗒——
那只长签正巧落在白衣男子的面前,她正欲去拿,却见一只手先行拿起。
骨节分明,如白玉一般好看极了。
“上上签,姑娘真是好手气。”
她抬眼一看,却见那如寒潭般的眼眸,似是被扔进了石子般,掀起层层涟漪。
她微微一怔,忽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你穿白衣也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