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逍拿出先前空净压在他这的酒葫芦,却见那人一挥袖,便有一道光影从葫芦上直射入他掌心。
只见他拿出一块八卦镜,将那一缕气息如丝线一般缠绕其上,却见那卦象变幻不停。陈逍见状心下一沉,过了半晌,只听那人淡淡道:“查无此人。”
陈逍闻言一惊,虽说当初两人失散,着实是在意料之外,但左右定是在这云翊大陆上,怎会查无此人……
陈逍抱拳道:“多谢。”说罢便转身离去,刚一踏出门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道友可去北方一寻,虽机会渺茫,但不妨一试。”
陈逍闻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便转手将门关上。而段泠本在门外静静站着,与亥七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你们这天机阁,可管转世投胎之问?”
亥七扯着笑容,毕恭毕敬地答道:“此乃天阶。”
段泠将其上下一打量,便闭口不言,却见陈逍沉着一张脸出来。
陈逍尚未从思绪中缓过神,以空净的本事绝不会轻易身死,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气息掩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时,却见段泠静静站在自己身侧。他板着一张小脸,那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静静映着自己的模样。
陈逍莞尔,弯腰将人一把抱起,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戏谑道:“作甚这般模样,长得一张小脸,却老板着。”
段泠一怔,嘴角微勾,便搂着陈逍的脖颈,合眼趴在他肩上。
是夜,屋外狂风骤起,拍打着木窗咯吱作响。缕缕寒风钻进屋里,吹得屋内灯光摇曳。
陈逍将段泠拎上床躺着,见其双眼紧闭,气息绵长,已陷入沉睡,便将他的手指轻轻掰开,抽出自己的衣袍,转身坐到另一侧长塌上,唤出追思细细擦拭。
陈逍轻轻抚摸剑身,追思自昨夜起已沉睡许久,现下见其周身萦绕点点血光,发出低低嗡鸣。
追思本是一块普通凡铁,浴血而出。也不知它上一个主人是何风采,竟将它活生生杀出通天煞气,历经千万年终生灵智。
“主……”
陈逍一惊,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确实是追思发出的,紧接着却见追思在自己周围飞窜一圈。
“主、主……人……”
陈逍再仔细一听,声音断断续续,半吞半吐,尚不甚清晰,但亦足以为之欣喜。
兵器亦分天地玄黄四阶,其下又有上中下三品。而那块石头本是五行之精,于兵器而言就如灵丹妙药,瞬间可提升好几个品阶,只是外似普通鹅卵石,亦无法用外力测探,因此旁人也只当是顽石易略了过去。
追思本已生灵智,为地上品,现下竟直接跨过那道鸿沟,一举迈入天阶。
陈逍凝神欲与之交流,却不想追思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散出阵阵寒意,咻得一下,往那床铺刺去。
“追思!”
陈逍一惊,连打手决欲将其收回灵台,可追思却仿若魔障了一般,冒着冲天血光直直的杀去。
叮——
只听一声刺耳轰鸣,追思剑尖只离段泠一寸,却被他小手两指一夹,不得再进分毫。紧接着他指尖一弹,追思就如被人欺负了般,悻悻地飞回陈逍身边,剑尖耷拉着,竟被陈逍瞧出几分委屈。
陈逍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上前坐在床沿。正当他欲开口询问时,追思又横在两人之间,传音道:“坏。”
“它说什么了?”
陈逍闻言一怔,抬眼见段泠面色深沉,连忙将追思收回灵台,顾左而言他,“你瞧瞧,这腕上伤口又裂开了……”说着将其腕上麻布拆下,换上新的。
顶着那双如刀割般的眼神,抬眼见他脸色愈黑,仿若要下起雨来,陈逍只得干笑道:“追思向来警惕,许是跟你第一次见,才会如此……你身上伤未大好,还是先躺着罢。”说着给他掖好被角,正准备起身去榻上坐着,却又被抓住衣袍。
转头望去,却见段泠往床内挪了位子,拍了拍身侧,“我睡不着。”
陈逍静静瞧了他一眼,僵持了一瞬,终究拗不过,将那被风摧残得仅剩一丝的烛火吹灭,脱下外袍躺下,却听耳边段泠开口道:“这剑杀性甚重,哥哥现下还需多加小心,以防被其反噬。”
陈逍淡淡嗯了一声,实则灵台处已闹成一团。追思听见他这话气得上蹦下窜,撞得他额角青筋暴跳,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过了半晌,忽有一双小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肢。
陈逍低头见一个圆圆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眼角微弯,伸手轻轻摸了摸,柔软的发丝从指缝滑过。
这条小金蛇仿佛是天生来克他的一般。明明是条一口能将人活吞的巨蟒,却偏偏长了张无害的脸,尤其每每见着他那双水润润的眼睛,总忍不住软下心来,就比方说现在。
那双璀璨如金的眸子里流转着灵动的光泽,仿若一块无瑕的琥珀,要将岁月封尘。
“若你以后嫌恶我,要赶我走,我会走的……但起码现在,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么?”
陈逍心尖颤了一颤,心下却不由自嘲。顶着这双眼睛,说这样的话,叫他怎能铁下心来将他赶走。看来自己心软这个毛病怕不是被这个小家伙拿捏的紧紧的,真是小瞧了他。
陈逍挑眉朗声笑道:“说什么傻话,来去皆是你的自由,只要你别一不留神把我一口吞了,一切好说。”
段泠听着耳边那沉稳的心跳声,嘴角微扬,缓缓合上了眼。
次日,阳光悄悄撒了进来,一只肥嘟嘟的黄莺停在窗沿上,引亢高歌。听见嘶嘶声响,扭头一看,惊落一地羽毛,慌忙飞走。
陈逍微眯了双眼,见窗子不知何时被风吹开,便起身欲上前将其关上。刚一坐起身,却觉身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一条手腕粗的金蛇正挂在自己身上,吐着信子,贴着自己的身子四处游走,所过之处皆冰冰凉凉的,被风一吹,不由一哆嗦。
“你怎么变回去了?”陈逍将其扯下放在床上,却见它摇了摇了头,似是也不知为何这般状况。
陈逍上下一打两,却见它额角似有两个小鼓包,心下大概明了,“看来是先前你偷喝的龙血起了效用,啧,还真是便宜了你小子。”说着将床上空荡荡的白袍拾起收进储物戒,将外袍披上,理了理衣襟。
段泠脑袋耷拉着,搁在蜿蜒的蛇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陈逍,却见他忽而转过头来,眉眼弯弯,“我要往那北方走一趟,你可欲与我同行?”
段泠忽地打起了精神,身形如道金光一般窜了过去,化作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缠在陈逍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