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阴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眼里写满了惊诧。
他望着面前这个人,却见他双眸是嗜血的深红,白皙修长的手沾满了血迹,一身玄衣飘飘,像极了当年那高高在上的人。
他嘴角微扬,“鬼阴,别来无恙。”
那道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光是一听,便足以令他脚底生寒。再睁大了眼珠子仔细一瞧,当下往后踉跄了一步。
“不、不可能,你早死了……”
鬼阴未曾发觉自己的声音尚在颤抖,却见那人缓步走近,紧紧钳住自己的喉咙,冷声道。
“既然如此,你便下地狱陪我罢。”
鬼阴拼命挣扎,干涩的面皮瞬间呈现死寂的灰白,紧接着浑身上下似是燃起了苍白的火焰般,发出滋滋声响。
忽然,一道黑影从他丹田之中窜出。
“想逃?”
紧接着却见一个跟鬼阴一模一样的小人儿,被一只修长的手紧紧攥住,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便化作寥寥白灰,随风散在点点黄沙之中。
段泠双眸紧紧盯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心如擂鼓。
陈逍转过头来。
段泠见着那双如深渊般的眸子,不由眉头微蹙,却见他缓步走来,伸手轻轻抹去自己嘴角的血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道。
“怎得这么不小心?”
段泠一怔,心头似是漏跳了半拍,紧紧抓住那只手,双眼微眯,沉声道:“哥哥?”
陈逍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似有些疑惑,淡淡一笑,便抽出手来,“方才多谢你护我,只是我竟不知何时多出个兄弟来。”
段泠闻言一僵,只觉心尖似是被人狠狠地扎了一下,抬头却见他一挥袖子,正准备转身离去,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还有何事?”
陈逍悠悠转过头来,眉头微蹙。倏地一怔,似是神魂出窍一般,双眼一闭,被段泠扶住。
柳林州及岱钦等人见着那魔修往陈逍方向袭去,纷纷唤出武器准备一拥而上,不想下一瞬便涌来强大的威压,只觉两眼一黑,遍体生寒。
待缓过神来,却见那魔修早没了踪影,而陈逍倒在那少年的怀里不省人事,便急忙上前。
“敢问……阁下名讳?”
段泠闻言回头淡淡扫了一眼,开口道:“段泠。”
千里之外,一人正立于山巅之上。
一身黑袍隐于夜色,微风拂过,似闻声声银铃碎响。
他缓缓仰首,见苍穹之上那颗芒星红光大盛,忽而轻轻一笑。
“我等你多时了。”
……
北祁。
远远的只见荒漠之中,一点绿意。待离得近些,却见高耸入云的城墙之外,百里内皆是驻扎的军队。
金甲铁戟,万马齐喑,颇为壮阔。
“熬登,你带诸位去军中报备,我先去宫中复命。”
熬登见岱钦乘着大刀直往城墙之内飞去,便领了众人前往军中最大的那间帐篷。一路上不时有北祁将士打量,见着熬登在前,只齐齐喊一声副将军。
“咱们北祁一向不与外界多接触,几位多担待。”
柳林州闻言一笑,“无妨。”便领着几位师弟一齐进了帐篷。
邵忘川落在最后,与段泠并肩而行,目光时不时地往他身上扫去,“嘿,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那条小金蛇?”
段泠背上背着陈逍,闻言冷眼一扫,冻得邵忘川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正当他搓着胳膊,抬眼却见段泠已背着陈逍进了帐篷,察觉到周围道道如狼似虎的目光,连跟着跑了进去。
只见其内加上熬登,齐齐坐了十名大汉,皆是岱钦手底下的副将,个个虎背熊腰,几欲将这硕大的帐篷撑满。
“先前已有些修士前来,皆住在东南一角。”熬登说着将手里的银牌递与众人,“等会我先派一名将士送你们前去,待将军回来,再与你们会面。”
段泠手里拿着两幅银牌,呈圆形。正面雕着一只虎头,栩栩如生,便在反面分别刻下自己与陈逍的名字,揣进怀里。
待至那营帐所在,却见人影萧条,大多数帐篷皆是空荡荡的。那将士将几人带到,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似是也不愿在这多待。
“段道友,我等既是一道来的,不如住的近些,也好之后有些照应。”柳林州抬眼将四处一打量,望向段泠开口道。
段泠微微颔首,“可以,几位自便。”说着便背着陈逍转身进了一间帐篷。
待段泠走后,柳林州嘴角忽地留下一条血线。
“师兄!”几人一惊,连上前搀扶,却见柳林州摆了摆手,道:“无事,许是先前将伤势强压下去,反噬回来……宋师弟,你与秦师弟一间。”
柳林州瞥眼见邵忘川正悄悄溜进段泠去的帐篷,连将他的领子拽住,沉声道:“你还想往哪去?你与我一间,之后再好好跟你算账!”
宋成明上前拍了拍邵忘川的肩膀,道:“邵师弟,师兄就拜托你照顾了,有什么问题便来寻我们。”说着便与秦立转身进了右边一间。
邵忘川闻言弱弱的站在柳林州身侧,抬头哀求道:“师兄,你今晚可轻点儿。”
柳林州闻言眼皮一跳,扯了扯嘴角,“哪里学来的这般作态,不成体统!”
“我听着秦师兄对宋师兄就是这么说的,难道……”邵忘川脑袋一歪,陷入沉思,却见柳林州面色一黑,拎着邵忘川的领子便进了帐篷。
“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别瞎凑热闹。”
“唉?师兄!我也不小了!”
……
陈逍晃晃悠悠,仿若化作一缕孤魂,飘无所依。
少女的笑声,孩童的哭声,行人的窃窃私语,细到河水潺潺,飒飒风声,莺莺鸟啼,皆一股脑涌入脑海之中。
自己便如那走马观花一般,在这无数景象中游离,似是不知己身为何,又不知身在何间。
待再次睁开眼时,却见自己身处灵台深处,站于那道玄色巨门之前。其上六道锁链仅剩四条,尚有一条之上裂了一道大口,似是轻轻一拉便可断开。
陈逍皱紧了眉头,却见自己似是被困在此处,无法脱离。想起那鬼修尚在外面虎视眈眈,不由心急如焚。
“既把我困在此处,又何必藏头缩尾的!”
只见那门缝里倏地窜出一缕白烟,化作一道灰白的身影,“放心,外面的已收拾干净了。”
陈逍将他上下一通打量,却见他安然处之,一副坦然,“你是谁,先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段晋安抬眼看向他,只温和的一笑,指尖直直地指向那扇巨门,淡淡道。
“你要的答案,皆在此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