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杳杳一脸疼惜地看着若新的模样，跟她当初的心理如出一辙，祸害啊，祸害啊！

可杳杳笑得前仰后附的，若新又是个会逗人开心的，很快就牢牢抓住姐姐的心。

“菜来咯。”

小二端了盘子朝这边走来，若新倒是醒目得很，一下子便坐得端端正正，眼巴巴地等着小二把菜碟子搁下，迫不及待地便要动筷子。

“陈若新，为师不是教过你，吃饭又吃饭的规矩，饭桌上有长辈，长辈先动筷吗？”

“好了好了，若新大抵也是饿极了，赶紧吃吧。”杳杳见这师徒俩之间的氛围又开始剑拔弩张了起来，赶紧当和事老，夹了一颗又大又脆油炸花生搁到若新面前那碗莲叶羹里。

看着若新吃得滋滋有味的模样，因为不够高，够不着远处的碟子，他便索性站着夹菜，呼哧呼哧吃得满脸都是，小屁股还高兴地晃来晃去，活脱脱一只小哈巴狗。

“你呀，也别总拘谨着，毕竟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要求他事事都做得完美无缺呢？”杳杳见她埋头专心对付那碗莲子羹，面无表情，顶着一张冷邦邦的脸，以为她心里不快活，便柔声道，“这般活泼天真的年纪，可别把他教成那样古板严肃的老头子一般。”

“杳杳姐姐，你别管她，我师父就是喜欢教训人罢了。”若新头也不抬地说道，嘴里咀嚼着那块龙须酥，声音含含糊糊的。

“陈若新，食勿言。”若羽凉凉地丢过来几个字。

好像被一同教训了的杳杳倒也不恼，只是讪讪笑了笑，便也专心致志地开始对付桌上的吃食。

这桌安安静静的氛围与周边熙熙攘攘的客人截然不同，酒家里划拳声、叫好声、歌唱声此起彼伏，他们完全就是泥石流里的一股清流。

“嗝——”若新吃饱喝足，捧着小肚腩瘫倒在地上，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一声饱嗝尾音拉得长长地仿佛余音绕梁般。他忽地注意到耳边传来谁在唱得乱七八糟的入不得耳的歌儿，刚刚吃得太急直接便忽略了这不着调的曲儿，如今听着着实难消化，“这歌唱得这般难听也是实属不易呀。”

若新的童音明亮又纯净，嘹嘹地在不大的酒家里的各个角落传遍了一遭。

若羽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便传来筷子重重砸在木桌上的声音，“哐当”好大一声，差点把她人都给震起来了。

“你小子说个球子？”身后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猛地响起，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

可若新这小子往日机灵得很，偏偏这时候要缺根筋，他一个轱辘翻身而起，倒是一脸无畏地朝若羽身后那人瞪回去。

“这里这么多人唱歌，我又没说你唱得难听，这么激动做什么？”若新叉了腰，还要仰头才能看到那个虎背熊腰，高大壮实的西域人自觉气势上便输了一大截，于是愤愤然一跺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若羽皱着眉头回头打量了一番那寻事的西域人，他确实长得高大威猛，站在瘦小的若新面前巍然矗立，将身后的阳光都挡得个严严实实，简直要有十个若新加起来那么夸张了。只是他将浑身包裹得严实，面上披了投进，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两只凶狠恶煞的眼睛不怀好意带了杀气地俯视着这个仿佛他一只手便能摔死的小孩子。

若新倒有些心虚，身子往后缩了缩，若羽及时撑住他的身子，才不至于让他摔个狼狈不堪。

“哪来的乳臭未干的混小子？”那西域人步步逼来，简直像一座大山一样黑压压地往她们这边压过来，“你们中原人都是如此，尖酸刻薄又阴险狡诈。”

若新怂了，他冷不丁地便打了个寒噤，虽然还是倔强地矗立在原处，这对那大个头的西域人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于是那人便怒火中烧，一拳头便要往若新脸上砸来，天哪，那拳头就像一个铁球一般，甚至比若新两个脑袋都要大，若羽看出来此人必定功夫深厚，这一拳砸下去若新的小命只怕都要休矣。

“壮士！”

一旁的杳杳没什么动静，正气定神闲地抿着茶盏里的热茶，好似看戏一般。是不是神仙都这个样子？隐藏实力，笑看人世，好像在捉弄人一般，刚刚还对若新疼惜得不行，这会又像个陌生人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若羽咬咬牙，却不能就此放任这一切的发生。虽然这徒弟确实不太合她心意，可要当着师父的面前欺负徒弟，那也是万万不行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欺负徒弟还得经过师父同意的吧？

若羽将若新一把扯了过来，灵活地跳到了另一处，避开了那人狠命一砸，那人的拳头扑了个空，直直地撞向她身后的木桌，“砰”的一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瞬间便垮了，桌上的碗碟砸到地上的碎片散落一地，那还剩下的几颗茴香豆、花生米在地板上咕噜咕噜地打了几个滚才安定下来。

那壮汉愤怒地抬起头，眼神毫不遮掩地杀到了若羽这边，她一把将吓傻了不知所措的若新拨到身后，而杳杳还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纹丝不动，优雅依旧。

“大家都是朋友，都是朋友。”那店小二缩在一旁，本是来劝架的，如今却比当事人还要畏惧，那声音细得跟蚊子腿儿似的。

“你也说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童言无忌，你一个人高马壮的成人，又何必与他斤斤计较这些。”若羽讥讽道，“你也说了中原人尖酸刻薄，你这般对一个小孩子下狠手，由于中原人的尖酸刻薄有甚区别？”

那人冷笑一声，喊了几句匈奴话，叽里呱啦的，他还以为若羽听不懂，可是他想错了，药王谷又不是只治中原人的病，当然也不止学中原话一门语言，这凡界也不是只有这两个地方，只是中原兵强马壮，繁荣昌盛，一直霸占着执政者的位置而已。

只是若羽下这才意识地环顾四周，整个酒家里竟然大半数是西域人。

他说的是：“兄弟们，中原人寻机挑衅，我们怎堪如此受辱？”

简直不要脸。

若正寻思着要怎么教训一下这不要脸的西域人，虽然她药王谷哪边都不站，但眼下并不是什么立场问题了，这个人是铁了心要赖上他们！

两边就这般僵持着，忽地一声尖锐的长哨打破了这相持的局面，若羽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支长箭朝她直冲而来，她赶紧拉着若新一个潇洒的转身，可还是迟了些，那长箭刷的一声擦过她的肩膀，她只觉得一阵闷痛，血迹染红了她的灰色长袍。

一群黑衣人如同饿狼一般朝这拥挤的酒家里涌了进来，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惨叫以及随后躯体砸向地板的咚咚声。那群人个个睁了嗜血的双眸，眼里射出疯狂的光，手起刀落倒是干净利落，虽然他们人少可这店里大半数人很快便纷纷倒地。

“师父！”

若新的尖叫声瞬间便被淹没在了酒家里嘈杂混乱的打架声、重物摔碎声、刀剑摩擦声里，三支连发的长箭更是直直撞面而来！

杳杳一脚踹起趴在地上的筷子，只见一道闪电似的亮光飞快在若羽面前擦过，击退了那长箭来势汹汹的进攻。

“走！”

杳杳挡在她们面前，看来她的武功不赖，竟能在这乱箭中杀出一条血路，若羽拖着若新踉踉跄跄地奔出了酒家的门口，没想到外边也是一副厮杀的乱象。

“母妃——”

杳杳忽地惊慌失措地看着载着太妃的车辇砰的一声炸开，惊得那马儿发狂起来，还好有马绳拴着。刚刚太妃还跟他们一起用午膳的，只是后来说身子不大舒服便回到马车上歇着了。

太妃的身子在炸裂声里被轰了出来，眼看着要从半空中狠狠地砸向地面，杳杳赶紧要扑过去接住她，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快的。

不知谁的马儿一声嘶吼，前蹄腾空，若羽眼花缭乱地看到有一人从马背上腾跃而起，牢牢地接住了往下坠落的太妃。那人的身手很是敏捷，轻功了得，身影在空中飘移迅速到只有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划过眼前，随后又借着这冲击的力度将上前围攻的几个黑衣人掀翻在地。

一支冷箭毫无征兆地朝他们射了过来，却见另一道浅蓝色的身影握着一支长剑将那冷箭击开。

“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