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对曲赋之有所了解，原本一心向道便不沾俗事，开峰立山头却未收一个弟子。

而龙瑛的怨恨和抗拒让他深受煎熬，夜不能寐，内心远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若要赎罪唯有一命抵一命，恐怕他早已心存死志，终究是意难平啊。

龙瑛的激烈反应亦在凤鸣的意料之中，越是光明的人越难触及阴影。

哪怕只有一丝丝裂痕，于她来说无异于水与火，天与地。

越单纯越执拗，越开朗越畏怯。

曲赋之将一半修为转入龙瑛身体里，帮她梳理暗疾，修复经脉。

做好一切之后，又怕龙瑛会醒，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房间。

还未喘口气，又用灵力埋头制作未完成的卷轴。

那副卷轴特别眼熟，凤鸣这才发现曲赋之的房间正是他先前借衣裳的地方，这样一切都合理了。

曲赋之将青妩杀死之后，天乩秘境便将所有历练弟子如数弹出。

秘境本就不归青妩所有，只因佩戴着龙澈第一滴龙骨血的玉佩，身上沾染了龙澈的气息，才得以开启秘境。

但远远做不到像主人那样对秘境了然于心，随意操控，更无法在秘境里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龙澈和龙天威一脉相承，龙珠成为新的媒介。

曲赋之抹去了青妩的印记，修复好了大战留下的狼藉，将天乩秘境彻底变成了无主之物。

天乩秘境原归龙澈所有，又有龙天威的痕迹，是送给龙瑛的最佳礼物。

做完一切之后，曲赋之已耗尽修为，长及腰间的墨发从下往上一寸寸灰白。

清明双眼浑浊不堪，脸上沟壑纵横，露出来的手背脖颈皆满是褶皱。

合体剪裁的白衣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腰间的系带更是直接掉落下来，砸到地上。

曲赋之整个人瘦可见骨，弱不胜衣，一股微风便能将他带走。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一个潇洒快意的男子，眨眼便成佝偻老叟，寿元用尽，无力回天。

凤鸣虽早有准备，但亲眼目睹着实不好受。

更何况这人还顶着自己的模样，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诸多思绪不知如何诉说。

仙参敬佩不已，天道真是好筹谋。

让年纪轻轻的主人，亲眼看着自己年华消逝，老态龙钟的死亡，修道之心定会更加坚定不移。

心一往无前，道稳若磐石，不染物性，不为物累，方可登天梯。

曲赋之拿起卷轴，撑着孱弱身体，步履蹒跚的走出门，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缓慢。

走至龙瑛的房门前已是满头大汗，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吁吁气喘了许久才勉强调息下来。

摇摇欲坠的身体靠在门柱上，曲赋之抬手想要敲门，手臂却是颠颠起伏，颤抖不已。

此番模样如何能见她？

罢了罢了，终归难以见她最后一面。

曲赋之慢动作般的蹲下身将卷轴放在门口，试了数次才站起身体，一站起来便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午夜的风原来如此寒气逼人，蚀骨的冰冷侵透身体，令曲赋之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