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花是决定要进宫了?”
“阿姐别无选择。”
薛照并着花错坐在城头,对于婉君被陛下看中他并不惊讶,毕竟花家婉君是上京最负盛名的才女。进宫是天大的荣耀,但他也高兴不起来——换做是他,更不愿将薛箬送进那吃人的牢笼。
“今天圣旨就下来了。”花错喝了一口酒,呛得眼眶通红。
“那你不去领旨谢恩,还跑出来吹风?”
“接旨做甚?我又阻止不了什么,一想到阿姐向那阉人下跪还要假做满面欢喜,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薛照不语,他虽有感触,却到底不是花错,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去安慰他。花错一向骄傲自负,恨不能在脸上写着“老子天下第一谁敢不服”,如今这颓丧的一面却是第一次见,薛照的心里莫名很是心疼。他犹豫许久,揽过花错的肩,道:“大花那么聪慧,她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她太聪慧我才难过。”花错顺势一歪倒在了薛照怀里,望天道:“就是她太精明,我才真的担忧她过的辛苦......喂,你怎么了,怎的突然这么僵硬,把腿放好,让爷枕一会,我都这么难过了,您老人家还不发发慈悲?”
薛照也不知怎的,花错一躺下,他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们平日勾肩搭背的次数多得很,偏生今日觉得莫名。花错已经闭上了眼,喃喃道:“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个梦,等我一觉醒来,什么都过去了......”
再无声响,花错已然躺在薛照腿上睡了过去。薛照看着花错微动的睫毛,心中不由想到:这厮怎的和大花长得如此像,秀气的像个女子,偏又里外都是个男人,真是......暴殄天物。倘若他是个女人,若是个女人......薛照不禁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他怎的会有这般异想天开的假设,真是睡糊涂了!薛照抬起头,尽量不去看花错的脸,可心里总是不由得想起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赶也赶不走。薛照心想,或许需要和他爹说一声该娶个媳妇了。
花错回到府上,天已经黑了,他轻车熟路的摸进兰溪院,甫一落地,便看到了满院的朱红漆笼箱,他好奇地打开一个翻看,这一开箱,着实吓了他一跳——满箱璀璨夺目的金器珠宝,闪花了眼,花错惊喜喊道:“阿姐,阿姐快来,发财咯!”
绿萝提着裙子匆忙赶来,“世子爷你嚷什么!想让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夜里翻进小姐的闺房吗?”
花错急忙捂着嘴,激动到,“快看快看,金子!”
绿萝顶着一张黑脸,拉下声音道:“那是宫里送来的赏赐,不是给你的!”
“宫里头的赏赐?这么多!”
婉君提着灯掀帘而出,“阿错来了。”花错冲绿萝做个鬼脸,钻进了婉君房内。
“阿姐,院子里那些都是陛下赏的?”
婉君笑道:“陛下抬爱,愿以民间婚俗之礼聘娶。”
闻此言,花错心中稍感安慰。大旻历经三朝,还从未有过礼聘册妃的说法,那都是立后才有的荣光。花错心中对陛下又满意几分,道:“阿姐是上京世家贵女第一人,便是真的做皇后,也是担得起的!”
婉君抬手作势要打他,花错连忙抬手挡脸,婉君嗔道:“你个滑头,今后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休得再提。”花错嘻笑,“阿姐尚未进宫,就已经这么守规矩了,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婉君只当听不见他的调侃。
“阿姐,等你进了宫,我们是不是就不能随意见面了?我听闻宫里规矩甚多,省亲的机会也少得可怜,你若是想家可怎么办?”
婉君宽慰道:“女儿家无论是嫁到哪里都没有随意回门的道理,宫中虽然规矩甚多,但陛下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你若想见阿姐,阿姐便去求了恩旨准你入宫探望。”
“怎么听这话感觉阿姐对陛下很是信任。”花错小声嘟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过了一日,阿姐的态度似乎变了许多,也并没有昨日的担忧和伤感,也不知今日是发生了何事,希望一切都是好的罢!
明政三年三月十五,天子诏曰:
花氏攸德,淑慎性成,静容婉柔,秀外慧中,为众女之表率,是用册曰贵妃,号曰“昱”,为三妃之首,今朕亲授金册凤印,代掌六宫。
此诏既出,满城哗然,陛下赐婉君代掌六宫之权,礼聘贵妃,竟以君王名讳为封号,闻所未闻,实乃无上荣耀。
册封当日,御道红毯绵延,各宫殿门前红灯高悬,迎亲的仪仗从侯府一直排到长春街外,花错亲自背了婉君入轿,一路随了她到宫门,看她被女官迎入宫中,看她拜陈氏宗庙,看百姓纷纷议论陛下越礼迎妃,花错突然觉得很高兴,他觉得婉君是嫁对了人,虽然不能为后,但有陛下以这般礼遇,婉君在后宫定不会被人欺辱了去。
花错这天喝多了酒,跑到街上又唱又跳,吵得人不得安生,薛照与澹台舟费了许多周折才将他打晕拖回房去,心道花错酒醒以后千万别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否则便真是无颜见人。
花错花了数天时间才适应了空荡的兰溪院,阿姐带走了徐妈妈和绿萝,整个兰溪院只剩几个小丫鬟日日洒扫,甚是冷清,花错闲得无聊,便常往玉明珠处跑。
自打那一次梅林遇刺,花错便寻了陈宝珉,将玉明珠托付到了陈宝珉名下的一处别苑。这一日花错又去蹭吃蹭喝,正巧遇到了陈宝珉。
“没想到晋王在此,是花错失礼了。”
陈宝珉笑道:“有何失礼?我是因着玲珑与明珠姑娘分离许久甚为思念,便携她来探望,此刻两位姑娘许是在说些体己话,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世子若是得闲,不如陪我去小酌两杯?”
花错自听闻自己撒了酒疯出了丑,便是有半月没有碰酒,此时陈宝珉一说,不由得心痒,便应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