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来你还有做恶鬼的潜质,那我们可说好了,哪天你要是含冤而死心愿未了可别来找我啊,不过我这人命硬,你来找我,我也看不着,白费功夫。”
“真是没良心啊你,我逗你你还咒我,不过我阿实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阿实顺了顺气,吊儿郎当的靠在柜面上,叹道,“和你说真的,后面血盆大口那段确实是我编的,但前面披头散发可是姚二叔自己说的,这世道不太平啊。”
宋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清冷的笑了笑,“我只知道这世上只有人会害人,鬼魂什么的不过是人编造出来的幌子而已。”
“是是是,您多明白啊。”阿实撇撇嘴,心里多有不服气。与宋舒共事近一年,别的感想没有,阿实觉得这姑娘十分与众不同:年纪小主意极大,伶牙俐齿聪慧过人就不说了,在胆量这事上更是缺根筋似的,问其缘由,她理所当然的来了句——这世上本没有鬼,都是人吓人罢了。
阿实一拍脑袋,和她说鬼神之事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了,既然宋舒不好此道,他便有些意兴阑珊,“阿宋,和你聊天可真没意思,我应该和卖酒的阿花说,她可捧场了。”
“阿花?”宋舒无奈的扯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来,敲敲桌面,“她今年整寿七十了,连掌柜的都唤一声花阿婆。”
“名字也只不过是个称呼嘛,这么较真干什么。”阿实毫不在意的摆摆手,瞧见有客人来了便转身迎过去,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汝南王府最近在城东灵隐寺做法事,权贵人家最好排场,清了三条街的人,无事还是别靠近那里了。”
宋舒深觉得如果阿实以后不在宝竹斋干了,摆摊做个神棍倒是很有发家致富的机会,但既然他好心提醒,也不好再驳面子,“知道了。”
汝南王府,淼都里数一数二的门第,府前台阶就有几十层,汝南王年轻时四处征战,为先帝效过犬马之劳,后老来得女退居二线。说来也巧,随着这个女儿的出世,先帝赐予了汝南王府丹书铁券以示恩宠,自此王府圣宠更隆了,汝南王其人有些迷信,把女儿当做福星,十分宠爱。
可汝南王妃却是个福薄的,生下郡主三年后便染病薨逝了,当今太后娘娘怜悯这个年幼丧母的女娃娃,心疼的不得了,一道懿旨把郡主接进后宫,赐予娉婷二字,视若亲女。
汝南王府大办法事的消息半日便传遍了淼都,苏睿听底下人汇报的时候颇有些惊讶,“这也不是王妃的忌日啊,没听说汝南王府最近有什么丧事啊。”
“禀世子,是娉婷郡主的爱宠雪团前几日病死了。”府上管家也觉得甚是荒唐,城东灵隐寺算是小国寺了,平凡人家连上香祈愿都登不得山门,为了区区一只宠物就这么大阵仗。
真是苦饥寒,逐金丸啊。
“给一只狗做法事,听起来确实是她的性子。”苏睿摇了摇头,淼都谁人不知,娉婷郡主的荒唐行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汝南王府和太后娘娘兜底,可算是天不怕地不怕。
“礼部尚书柳晟大人今日递交了告老还乡的折子,宫里面传出消息,禹王有意谢麟韫大人继任,不出意外三日后就会下发邸报公文。”
苏睿难得听到个好消息,柳晟?确实年纪够大了,也该卸任了,“这可是好事,谢麟韫整日待在白马书院,非圣召还不露面,以后看他还怎么躲清闲。”
管家默默退下,自家世子想当年在淼都也担个纨绔之名,可是自从遇见谢麟韫,人正直了不少,甚至在仕途这条路上也专心致志了许多,永康侯为了此事还掉了一番欣慰的眼泪。
苏睿自庭院凉榻上一跃而起,潇潇洒洒的直奔书房,眼看着金秋将至,谢麟韫待在白马书院也有两月余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邀他进城喝酒叙话。
兰陵公子谢麟韫和永康侯世子苏睿的交情要从那年太傅临安先生把年幼的谢麟韫带进淼都权贵圈开始算起,永康侯府虽比不上汝南王府,但在淼都也是显赫的。苏睿刚满周岁便做了世子,其他府邸的同龄孩子都忌惮着,再加上苏睿混世魔王的脾性,在淼都也算打遍天下无敌手,无人敢与他叫板。
年仅九岁的谢麟韫小大人似的,太傅带着尚还是豆丁的他参加淼都权贵们办的游园会,谢家天才神童,太傅关门弟子,禹王未来的伴读,哪一点拿出来都足够成为焦点了。
苏睿十分气愤,远远的看着被大人们团团围着的谢麟韫,那夸奖赞美一句接一句,严重威胁到了自己淼都第一世子的地位啊,苏睿掐着腰冲进包围圈,手指头差点戳到谢麟韫的鼻子上去,“你谁啊?没看到我吗!”
没想到年幼的谢麟韫十分冷静,后退几步避开嚣张的手指头,“没有,不过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
“哼,你听好了,我是永康侯府的世子苏睿!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一个乡野村夫,哪来的滚哪去!”
彼时谢府确然已经家道中落,谢麟韫虽有天赋,但身后仅有太傅大人庇护。众人心想这谢麟韫就算再如何早慧,也正是最好斗的年纪,想来承受不住苏睿世子的挑衅。
却没想到谢麟韫淡淡的看了苏睿一眼,“蠢货。”
“哈?!”小苏睿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错愕,“姓谢的!你刚才是在骂我?”
谢麟韫嗤笑一声,“淼都乃大禹国都,你说这是你的地盘,你是皇族么?况且我是大禹国人,怎么就来不得淼都了?”谢麟韫说完还极为鄙视的上下打量小苏睿,“你是淼都人又如何,穿的这般花花绿绿,丑死了。”
小苏睿当场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就要哇哇大哭起来,毕竟是七八岁的小娃娃,从出生后就没听过一句重话,今日竟然被初来乍到的谢麟韫鄙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