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是自己这少年老成的亲弟弟,谢清婉忍不住调侃起来,“谢麟韫,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谢伯不是说你不在府里么,你回来了?真是怪了,你居然一个人出门,是不是偷偷干坏事了,还是去哪里轻薄小姑娘了?”
轻薄……小姑娘?明知道是谢清婉故意诈自己妄图在言语上讨便宜,谢麟韫还是禁不住慌张了,在夜色的遮掩下,兰陵公子头一次尝到了被抓包的窘境,沉默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
“……泼妇”
“你!你怎么对你姐说话的!小兔崽子!我看你是讨打……”谢清婉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云子遥连忙捂住她的嘴,随即十分有魄力的过肩扛起,“夫人,小韫难得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我们要多爱护包容他啊。”
“呜!云子遥,放我下来!”
“啊,刚才说到哪儿了,我们回房继续~”云子遥自顾自的抱着自家夫人回房了,完全无视肩上人的抗议,恐怕谢府上下都没想到,云子遥也有这么说一不二的时刻。
谢麟韫站在原地大约半柱香的功夫,竟然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想出来,最后总算是有了个方向:自己最近对苏睿太宽容了,导致他有了自己很好说话的错觉,这个是自己的疏忽,一定要改正过来,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去大理寺逛逛吧!
苏睿一夜未合眼,好不容易天亮眯了一会就被突然推开的房门吓醒了,公子哥的起床气正要发作,看清来人,火气又自行灭了,闭着眼睛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样子,“什么时辰了,我还打算睡醒了去礼部找你呢。”
不管不顾直接推门进来的正是谢麟韫,大理寺侍卫怯怯退下还顺带手关上房门溜之大吉。
苏睿见来者不出声,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酸言酸语起来,“你不能仗着有禹王给的令牌就真的哪里都闯吧,那‘四方通行’通的是别人的寝房吗?”
谢麟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拨开凳子上乱七八糟的书卷,坐下,“找我何事?”
“这倒是巧了!”苏睿一个翻身下床,身上还穿着昨日出门时穿的华服,下摆皱的不行,他随意的脱下扔在床榻上,“我这有一封密旨,给你的,你来了倒省的我跑一趟。”
“密旨?”
苏睿点头,大步走到桌前,在更加凌乱的书卷资料中翻找着,最终翻出手掌大小明黄色缎面卷轴,“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先留着,我去换个衣服。”
看来是禹王亲书,谢麟韫虽对苏睿这如此散漫的作风十分不满,但还是隐忍不发,翻开密旨快速扫了一遍,竟然是要求谢和苏两人秘密调查一起贡品失窃案,限期一月破获,还要找回贡品。
“贡品失窃?查案不是你大理寺的职责所在么,要我这个礼部尚书来查什么?”
轻飘飘的几句抢白顿时让苏睿颜面无光,他从屏风后走出来,虽然恢复了往日的光鲜亮丽,细看却是满脸倦容。
其实谢麟韫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大理寺之所以有他这个永康侯世子做少卿,一是苏睿确实对查案有兴趣,二是便于处理与皇族有牵连的各种大小案件。
但是谁能料到这事还挺麻烦呢,是以苏睿只能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来,“明面上大家都知道贡品失窃是我在查,本来我也觉得小事一桩,可是我研究了一晚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谢麟韫听了这话却笑了,指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这就是你研究了一晚上的成果?”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这些书卷资料我都看过了,珍宝馆上下宫女太监侍卫共三十六人,都出身清白没什么可疑。昨夜事发后我也去珍宝馆看过,门窗无撬开痕迹,其他珍宝都在而且每日都有人打扫简直是一尘不染,但唯独这件贡品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竟然没有一人察觉。”
“监守自盗?”
“你别小看我啊,这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苏睿又从桌上翻出一卷人事档案来,指了指,“是这个小宫女叫小辛的在负责擦拭打理这件贡品,你猜怎么着?”
“昨日白天她还见到这件贡品了?”
闻言苏睿白了谢麟韫一眼,撇了撇嘴,“猜对了。”
“只要核查昨日晨间进出珍宝馆人员名单即可,口径有出入者自然就是突破口。”谢麟韫不明白,这件失窃案明摆着,难道还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此时苏睿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还是听我说完昨晚发生了什么,再下结论吧。”
垂拱殿中秋家宴开始后的一个时辰内,苏睿叹了三十四次,打了二十八个哈欠。永康侯远远的瞪了他一眼,如贵妃的眼风也时有飞来,苏睿作为世子又是大理寺少卿,在朝中还是新贵,十分炙手可热,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以示公平,他一向坚持坐在殿中稍靠前的位置,远不及永康侯和如贵妃贴近禹王。
其实这是苏睿打的小算盘,坐远点可以自在一些,饮食也随意一些。
按惯例,太后会在献宝环节后借口疲累离席,是以这献宝环节便是皇亲国戚们巴结太后的最好时刻。
汝南王最先献上一块天然珊瑚石雕,长度宽度高度都是惊人的,太后见了喜不自胜自然重赏,禹王也跟着赏了一些。
一时之间殿内十分热闹,娉婷郡主前些时日为宠物做法事在民间引起颇大的争议,如今也学乖了许多,说了一番好听话也得了一些赏赐。
太后一向宠爱汝南王府,甚至提出要翰林院供奉们为郡主爱犬立碑写传,以表追思。
为狗写传?闻所未闻!
太后此举实在荒唐,禹王觉得不妥,微侧身说道,“母后想必是累了,朕送母后回福康宫歇息吧。”
“皇儿孝心,只不过这宝还没献完呢,哀家看完再离去。”
“母后!”
“皇帝!”
垂拱殿上下立时鸦雀无声,就连背景丝竹之乐都停了。
苏睿也默默吞了吞口水,皇宫家宴并不是真的家宴,列席的诸位,其紧张程度只怕比起上朝有过之而无不及,主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上面几位身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值得推敲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