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姑娘生的倒是貌美,为何心肠恁般歹毒?花若妮还是个孩子呀,你怎么下得去手?”与秋飒并肩的翠衫女子,迫不及待地撒了一把圣母泪,大声控诉。
“白、无、药……”秋飒栽了两次跟头,如今才知道人家大名,不禁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
这位昔日的风流公子,此刻面无血色,右边衣袖从肘弯处空空荡荡,撑着身体的其中一条腿吃不上劲似的,偶尔颤抖两下。
自打白无药一出现,秋飒就露出了一副恨不得上去咬死她的狰狞模样,再无闲情卖弄风流。
白无药却当他与那说话的翠衫女子不存在,只望着萧子鸿,目光晃都没晃,皱了皱眉:“妮妮中毒了?”
“是啊。”萧子鸿本不高兴别人截断自己话头,想发作来着,但见白无药不拿那两人当回事,自个的火气也压下去了,答道,“容海先生说此毒不应致命,奈何妮妮起先发着高烧,引得毒性肆虐,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所以,只能惊动医长大人,请他救一救妮妮的命了。”
一边跟白无药解释,他一边连瞅了沈令云好几眼。
“哦。”白无药向旁边招招手,“令云,过来看看。”
“你!好生无礼!不理会我与你说话便罢,还敢对医长大人呼之即来使唤他!”翠衫女子掩口惊呼,冲那道颀长俊逸的身躯福了一礼,“医长大人,这种怀春帐的卑贱粉奴,怎值得您费心袒护,非要亲自请来呢?”
“怀春帐?”
“是那野地勾栏?”
药农们老实本分不知怀春帐之事,只有几人认出这姑娘曾在西坡药田偶遇过,因而确定此番并没有找错人,却不知,她竟是个风月玩物?
“啊!是她……”
“那天晚上……”
而门外的试炼广场上,不乏医试学子在看热闹,经由某掌药使逃走前故意抹黑,已编造出一个野营贱女贪慕虚荣,勾引医长大人飞上枝头的丑闻。
刚才人们见白无药娴静雅致,清丽娇美,谁都没将她与野营地里的怀春帐扯上关系,此时经翠衫女子一点明,不由得齐齐喟叹:世风日下,人不可貌相啊!
一道道眼神不断变换成鄙夷,白无药内心生出些许悲怆,暗道都是“江湖救急”惹的祸,谁叫她偏偏搭上有着举足轻重分量之人的便车呢……
她淡淡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端好医长架子的沈令云并未觉得面子难堪,反而不知为何一脸笑意。
然后,他缓缓趋步上前,伸出修长手指,捏住了花若妮的小细胳膊。
无言的一个动作,顿时令四下一片安静。
众人讶然,他居然甘愿任人使唤?
翠衫女子瞪圆了杏眼,羞怒难当,这不明摆着说“本座就是听她的话,天皇老子都管不着”吗?
“怎么样?”白无药问。
医长大人不语,两眼望天。
“令云?”
“嗯。”
“妮妮如何?”
医长大人沉默,继续望天。
“令云?”
“嗯。”
白无药挑眉。
萧子鸿恰在这时笑道:“哈哈,妙手切阴阳,金针定生死,无药你就放心吧,沈令云人称天医,有他出手,哈哈,妮妮有救了。”
这哥们长着一副雍容华美灿若艳阳的脸,口气和动作却一点也不矜贵,竟还用肩膀将白无药撞了两撞,挤眉弄眼,毫无形象。
白无药:“那就好。”
“萧三废,你脑子也废了不成?跟这种女人亲近,不怕引火烧身吗?别忘了,你是来指证她的!”翠衫女子先被白无药无视,又被沈令云无声打脸,柔善模样有点挂不住了。
“我呸,路萱,你脑子才废了,你全家脑子都废了!谁说爷爷是来指证她的,爷爷我只是来求医,求医懂不懂,你没长眼啊!”萧子鸿剑眉一竖,破口骂了回去。
狗血淋头!
翠衫女子气的花枝乱颤。
“路萱,爷爷我拜托你,给你爹留点脸面好吗,他好歹是一村之长,德高望重,可别因为你落得个晚节不保。”萧子鸿乘胜追击,一点也没有对方是女人就忍让的意思,一口一个“爷爷我”,着实又狂妄又自大。
既然提到了路萱她爹,那位一直默着的灰衣老者,摸一把花白胡须,不但没生气被人压了一辈,还道:“萧公子提点的对,萱儿,休得无理。”
路萱讪讪住口。
老村长上前:“今日之事,老朽在这里,定当秉公,绝不徇私。”
“谁说今日的事啦……”面对这样一位长者,萧子鸿嘀咕了一句,倒也收敛,他转向白无药,“莫怕,这位是杏林村长路衷,为人慈良淳厚,你大可放心,他绝不会冤你的。”
“好,有劳村长了。”白无药乐得有人出面,礼貌得体地对路衷颔了颔首。
路衷抚须,浑浊的眼底露出几分精芒,如此阵仗,安之若素,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
旁边给花若妮诊完脉的沈令云一看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也对路衷一点头道:“路村长,本座的夫人同你聊上一会儿无妨,这孩子急需解毒,本座先忙了。”
不理会“夫人”二字带来的另一波震撼,他看了看白无药苍白的巴掌大小脸,挥手叫来侍卫:“给夫人看个座。”
于是,一张铺绒坐榻被四个大力侍卫抬了出来,往院中一放,分外扎眼。
沈令云看着白无药坐了,这才命人从萧子鸿怀里接过花若妮,带到就近的一间房里去解毒,一番耽搁,实不知他那句“急需解毒”急在哪里。
不过,医长大人身份尊贵,救死扶伤备受爱戴,纵使温润脾气中带着点古里古怪的我行我素,却也无伤大雅到忽略不计,没人会去指责他一句半句。
但那出身怀春帐的贱女,居然也敢众人皆站我独坐,还坐的四平八稳,从容不迫,实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小人得志!”
“蹬鼻子上脸!”
“没规没矩!”
药农们心直口快,本就因为药田被毁憋了一肚子鸟气,现在见那罪魁祸首仗着医长大人庇佑,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一个个禁不住怒火狂烧,等医长大人一走,群情霎时激昂起来。
“赔我们药!”
“赔我们田!”
“赔我们地!”
白无药就像裹了钱落跑后被逮住的工头,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气氛火爆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