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遍行针,需要借助你的功力,让药针在妮妮体内溶开。”沈令云完全一副医师该有的严谨态度说道。
“了解。”白无药凝重点头。
她一直认为沈令云的医术堪比大姐,然而大姐依仗的是一把赤金五棱针和玄妙无穷的太古医阵,若论医药根基之夯实,怕是沈令云领先一筹也未可知。
沈令云认穴奇准不说,入针深浅也极有讲究。
纵然他不懂武功,没有元力,那些细如毫发凝药而成的冰针,在刺进皮肤之前,在他手里也断不会有半分融化和断裂,端的一个快稳准。
亲眼看着冰针一根根落定,缓缓下沉,似要整根都没进身体里,白无药不禁叹为观止,这效果简直能与神州现代的注射术相提并论了啊。
“该你了,催化药力。”沈令云道。
白无药却看着他落完最后一针,突地福至心灵,眉峰一动:“这……大姐的医阵……”
其实她没看出什么具体的医阵来,所有医阵都是以针刺穴摆成阵图,大同小异,若非浸淫多年,外人难以辨别。
医阵比普通刺穴行针更具立竿见影的疗效,主要就是它有一定的排布顺序,渐次生效,针针相连,叠加效力。
白无药想到的是,她可不可以依着沈令云行针的顺序,控制这些冰针,让其渐次生效,以求极致效力呢?
沈令云将床前位置让给她,闻言问道:“什么医阵?”
“……”白无药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切不切实,“这些针,有行落顺序吗?”
沈令云不解她为何突然在紧要关头消磨时间,如果冰针提前化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但见她神情有异,居然耐住性子回道:“当然了,每一针都有每一针的考究和道理,怎么,你想学医?”
白无药摇摇头,抿了抿唇:“现在,把每一针的先后顺序告诉我,我想试着让这些冰针物尽其用。”
有些医者忌讳疗法外传,但沈令云好像没有这个禁忌,他甚至没有半分犹豫和猜疑,低头把行针顺序一一指出。
白无药则在他每指一处时,用元力将那根冰针包裹起来,暂时冷却它的融化速度。
这是一个细致活,是以颇费了些工夫。
亏得白无药性子淡,不然早就抓心挠肺地放弃了。
搞定最后一针,她额角已见薄汗。
“你打算做什么?”沈令云见那些冰针全都缭绕了一层碧色能量,怕她做出什么损毁己身的事来,一手按在她肩头,想要制止,“我说过,不许……”
“知道了,不许耗损本命灵源。”说起这个,白无药用满是疑惑的眼神抬脸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却只是道:“生命珍贵,我爱惜的很,你且放心吧。”
“……量力而为。”沈令云还是那句话。
白无药收敛目光,专心注视床上的花若妮,手掌一翻,霎时提聚满了元力,她快速地依着行针顺序,一根一根将冰针拍入花若妮体内。
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非常困难。
既要保证不能折断冰针,又要令其在入体的那一刻完全融化,还要在前一针融化殆尽前,下一针及时跟上,形成药力细水长流,绵延不绝之态。
花若妮的小身板肯定是禁不起刚猛药力的,但若不把药力提猛一些,她的高烧难以退却,这真是一个不好掌控的尺度,想必沈令云在衡量用药时,也被这个问题着实难为了一把。
而现在,药力绵绵,不猛烈,却足够。
白无药掌若蝴蝶蹁跹,掌影虚虚实实,令在旁的沈令云一阵眼花缭乱,瞳眸皱缩。
“迷蝶掌……”他忍不住出口。
白无药百忙之中瞥了他一眼。
直待大功告成,安顿好花若妮,她才道:“关于这套掌法,”斟酌了几番用词,又默了默,“我的家族隐世避居,并不在外走动,你如何识得我家的独门武技?”
话开了头,她心里的疑问便都憋不住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命灵源是原位木灵,为什么说它是残缺的?”
难道,沈令云一开始就看透了她的底细?
想想两人初遇时的境况,沈令云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受害者,如果没有被她挟持进连碧林子,断不会遇到亡旗刺客的埋伏暗杀,虽然最后也是仰仗她出手才得了救,但人家舍了一瓶大修焕丹不是?
末了又把她带回泉香苑,给她解毒疗伤,百般维护,换做是谁,纵使不会趁她昏迷之际报复一把,也不能做到这般以德报怨不求回报的地步吧?
她是不喜欢庸人自扰伤春悲秋,平素都会随之任之得过且过,但这并不代表她傻!
前后之事多少偶然,多少刻意,沈令云到底是不是圣人,品格高不高尚,她心里还是有掂量的。
只是,一个大封后的普通人类,怎么可能呢?
难得她拖了这么久才将求知欲爆发,沈令云似乎很喜欢看她求而不解的烦恼模样,于她身边坐了,回答之前,先用修长手掌比划了几个动作。
白无药顿时一诧:“迷蝶掌!你也会?”
“不,我不会,有缘见过而已。”沈令云不懂武功,比划出来的只是形意,没有力量。
“见过?”她将说完这是独门武技,白家也并不出世,突然就有一个外人打出了她家的掌法,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打脸现世报?
“如果我说,我还知道界域,知道白家,你信不信?”沈令云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白无药此刻的心情说得上惊悚了。
她万万没想到,不,根本想都没想过,沈令云对她了若指掌到这种程度!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沈令云不仅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还雪上加霜反问了一个。
威震界域性情寡淡的守界军副尊,呆若木鸡!
医长大人抬手,轻轻在白无药脑袋上一按,用一个完美如谪仙的微笑晃花了她的眼,然后起身就走。
走了两步,道:“那边桌上有个方子,你找鸢飞煎了给妮妮吃,猛火煮沸,文火一刻,一剂两水,三次分服。”
看看外面天色,他优雅至极地伸个懒腰。
“再不睡就要缺席第二场试炼了——夫人,此处有劳你,为夫先歇了。”说罢,医长大人居然心安理得地丢下满脑袋问号的白无药,潇洒而去。
某女无眠度长夜。
清早,花若妮高烧退了。
白无药困意却上来了,眯了没大会儿,医长大人就派鸢飞又来割了她一碗血,说是上次的用完了。
研究毒理,配制解药,一次两次很难成功,白无药表示理解,奈何夜里心烦意乱了几回,于是对鸢飞连个笑脸都没露,心情沉闷地配合着放了血了事。
“七日之内,闭关调养,不得外出。”鸢飞过不久送来两大碗药汤时,转达了沈令云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