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萧子鸿真想一刀将路萱劈成两半。
太子殿下久居胜安宫,对奔水将军的注意力远不如他人,只听路萱对白无药用了赛仙丹,愤怒难当,毕竟是连续参加了五次医药师试炼的人,赛仙丹为何物,还是知道的。
他步出伞底,眨掉眼睫上挂着的雨珠,看向路衷:“村长,本宫念你治理杏林村劳苦功高,一直不忍对你老来才得的掌上明珠妄动杀心,如今,莫怪本宫无情,不能留她给你养老送终了!”
平时被人骂作废物也能张口豪爽骂回去的人,一旦摆起威严势压来,相当具有震慑力!
虽然他素来的形象深入人心,但他却也真真切切是东皇唯一的儿子,东湛国太子,下一任东皇,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后还敢叫他一声“萧三废”。
太子一怒,众人皆惶。
路衷伤心欲绝,哭的说不出话来。
路萱一把推开老父,对上萧子鸿:“太子殿下,你什么意思,前两日放了我,今夜又来抓我,你想出尔反尔吗?”
“少往脸上贴金,老子是来抓妖族的,谁有空管你?”凛然的太子殿下,恶习不改,抢起理来依然不输人后,“怪只怪你死性不改,又跟妖族搞在一起,好,本宫现在就抓你了,怎样?”
好不讲理啊!
路萱冷笑:“怎么说也是太子,我交出秦寒,你承诺不再为难与我,居然说话当放屁!”
萧子鸿伶牙俐齿不饶人:“你交代的地方根本没有秦寒,你骗了本宫,还敢恶人先告状?老子很生气,就抓你,就抓你,你奈我何!”
众人惶恐完,混着雨水又出一身大汗,心说威严什么的都是假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什么叫没有秦寒……你胡说!他一直被我藏在我爹家的地窖里……”路萱反驳道。
但显然,萧子鸿理都不讲了,哪还犯得着胡说呢。
路萱猛地一扭脸,看向老父身旁一个默默无闻的身影。
那是一名少女,粗布襦裙,长相寡淡,因为身材格外娇小玲珑,又沉默无言,简直毫无存在感。
“是你,郦樯!你放走了秦寒,对不对!”路萱一眼看过去,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没有。”少女不急不躁地摇头。
她曾在西坡药田拼死护了路衷一命,因着萧子鸿的恩典得以与屠圭一起送入泉香苑被沈令云救活,小小年纪也算是死了一回,变得更加看破一切无欲无求了。
“不是樯儿!不是樯儿!是个黑衣人,为父亲眼所见!原不知,被救走的竟是归心馆的小秦寒!”路衷抹了老泪帮郦樯解释道。
路萱霎时红了眼睛:“爹,你又向着这个丧门星?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为何每次你都帮着这个捡来的外人说话!”
“为父说的是事实啊!萱儿,回头吧,舍了这张老脸,我求太子殿下免你一死,也可以跪求全村上下,给你个容身之所,若真要以命相偿,为父愿用自己的命替你赎罪!”路衷苦口婆心。
德高望重怎样,晚节不保又怎样,他豁出去了!
此一副可怜父母心,几乎使得寒雨冷夜凝滞起来,令闻者心伤,见者泪目。
萧子鸿默然,祸不及妻儿,罪不及父母,路衷这么说,委实叫他难以决断。
沈令云却只瞅着旁边那座破帐篷,敛着无限波光的星眸内,不知酝酿着什么情绪。
路萱也是怔了好久,有一刹那,她恍惚觉得,现在回头,或许是也是有活路的。
如果不是急报来得太快的话!
马踏湿泥,遥遥传来一声:“报——太子殿下,妖族大军进攻独路城,请殿下速带隆威军回救!”
“什么!”萧子鸿大惊。
骏马到了跟前,人立而起。
一条人影等不及马儿站稳,就从上面翻了下来,跪落在萧子鸿身前:“殿下,大督领带兵与妖族厮战,漏网之鱼混入城中,祸害民众,城中已有多处遭到暗袭,请殿下速带隆威军返回,巡城清剿。”
“……”萧子鸿眉心皱紧。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带领大军,也是第一次离开重重保护亲历妖朔之夜,突然出了此等状况,竟手足无措起来。
他知道隆威军必须尽快赶回独路城,毕竟独路城不是东湛国私有,城里也不仅有东湛国子民,但他私心里,又想捉住妖族将军,既能立上一功,又能英雄救美。
“殿下,军情瞬息万变,刻不容缓,万望速速定夺!”报信士兵沉道。
一个奔水将军,怎与全城百姓相提并论?
萧子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目光犹豫间,旁边有道温和声音开了口:“快去,隆威军第一职责是守护独路城。”
“可是……”萧子鸿抬眼看了看那座破了个大洞的帐篷,真想立刻冲进去救人。
“东湛太子就该做东湛太子该做的事,反正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沈令云的声音好听的过分,但话里的意思,真令人愉悦不起来。
帮不上什么忙……
萧子鸿着实被这句话打击到了,正要跳脚,沈令云不给他机会,抬手从他人中穴上拔下一根金针。
“你过……”分字还在齿间打转,伟岸尊贵的太子殿下就软了身子,被路萱不小心挂在唇角的鲜血冲晕过去。
见血即晕,名不虚传。
妖朔之夜肯定是要见血的,因为这个,他特地请沈令云提早做了防范,没想到,坑他的,也是沈令云。
撑伞的亲兵眼疾手快扶住自家太子。
沈令云一挥袖:“走。”
隆威军潮水般退去。
冷雨中,只剩沈令云和鸢飞等一队民壮。
不知道是否气氛太过压抑的关系,雨点也拿不准下还是不下,渐渐节约了许多。
路萱缩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
沈令云一双幽深的眸子扫到她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带着凉意的凛冽:“我沈令云的夫人你也敢屡屡冒犯,当本座是萧子鸿那个好糊弄的小子吗?”
路衷忙护在女儿身前:“医长大人……”
“村长!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罪恶如渊,你再多良善,都填不够她!”沈令云向来温润,可一旦冷起来,简直比寒冬腊月还令人通体生寒。
话残酷,却真理。
善小恶大,善难恶易,他人福泽又怎能赎己之罪?
路萱苦笑一声,的确,她若现在回头,难保日后不再作恶,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她对自己都没信心。
一念及此,她目光一狠,恶向胆边生,突地摸出袖中藏着的匕首,从后面绕出,横在了父亲脖子上。
“放我走!否则杀了你们村长!”
“那是你亲爹啊!”众人惊怒。
刚刚大家还为老村长一颗父母心感动,现在就被路萱的行为寒的肝颤。
“少废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给我站好别动,不然我真的一刀切下去!”路萱狰狞着一张脸道,脚下慢慢挪移。
路衷被匕首压着,老泪纵横,随着后退。
“村长!”
“谁敢过来!”
乡亲们投鼠忌器,一动不敢动。
然有人却不理会路萱那一套,医长大人嘴角扬起一个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弧度,扭头对鸢飞道:“你还等什么?”
杀!
“是!”黑衣少年登时跨出一步。
路萱娇躯乱颤,手下不自觉重了几分,锋利的匕首立时切破路衷皮肤,流出一片猩红。
“啊!”她本能地先惊呼大叫起来,手开始剧烈哆嗦。
比她匕首更快的,是帐篷内飞出的一道碧光!
“当!”匕首崩飞。
接着一股气浪!
“砰!”路萱被撞开老远。
一条身影转瞬即到,一把拉了老村长往后一送,交到担心焦急的郦樯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