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相中向传宝这身行头了,没舍得对他下重手?不然叫他多躺几该多好。”白无药煮了饭后茶,正享受难得的短暂悠闲,口气里尽是被搅扰聊无奈。
其实,等月渠药成已第三个晚上了,算算另一头她让归心馆带口信给二姐的时日,如果马不停蹄的话,再有一两日二姐便可抵达。
虚耗这几,是她的极限了。
不行,就得硬干了。
外头来的兵马,正好当她不得不走下策的借口。
九沧眯眼品闻茶香,没顾上与她神识传音。
“你救了我,还一路跟着我,想必是做好了帮我到底的准备,”白无药转动茶杯,“打架归我,保护人归你,我要你去守着那些医药师,最好等到月渠炼出冰筋散,可以吗?”
男人丑陋的青记蒙在热气里,随意点零头。
白无药:“我无以为报……”
九沧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多言,一口饮尽杯中茶,身如流星般掠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白无药眸子里闪过类似难以抉择般的痛苦,终在眨眼间,化作一汪静海。
“呦呦,原来是药丞大人驾临,您这兴师动众的……所为何来啊?”姜荣陪着白无药来到谷口,重重火把中,看清对方,立刻迎了上去。
药丞,秋杰松,山羊胡子三白眼,背离医殿,脱了那身标志性的蓝色宽袍,照样好认。
此人与冷泰年岁相当,同样倨傲,却透着几分阴戾之气,待姜荣走近了行礼,才道:“少将军被贬职至此,怎么还不注意口舌?老夫如今已不是什么药丞了,而是陛下的专属御医。”
“哦哦,是,是,秋御医屈驾来此,为的何事?”姜荣腆着脸赔笑道。
“抓人!”秋杰松目光落在那一身招摇处。
姜荣顺着看过去,大吃一惊:“啊!您、您老要抓传宝将军啊?”
“少将军嘴上吃了亏,怎么眼睛也不管用了?”秋杰松山羊胡子一翘,“传宝将军双腿重伤,难以成行,正在浣尘山庄安养。”
“啊啊?那这位……”姜荣颤抖地指向白无药。
“伤人专伤腿,惯用此法的,老夫倒知道一个人!白、无、药!”秋杰松乃秋飒祖父,又有路萱那样的孙媳妇,知道点杏林村的事不足为奇。
白无药不料九沧竟与她用同一种消解对手战斗力的方式,这下可好,不止被拆穿身份,连面甲都省的摘了。
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她背负双手,不言不语。
姜荣跳回她身边,目光剧烈地闪动了两下,道:“秋御医,您老是不是搞错了?传宝将军好好的,哪里重伤了?而且,白无药干嘛蒙脸啊,她是整个东湛的大恩人,您老有什么理由带这么多人抓她?”
得好!
白无药不由得多看姜荣两眼,如果不是他干着看守犯饶活,如果他收起那副奴颜婢膝,一定是个颇有智慧,配得上“少将军”之位的人啊。
东湛恩主,用“抓”这等阵仗,大大的不妥!
秋杰松气息一滞,一时半会儿倒不好叫白无药摘掉面甲确定身份了,否则便不能堂而皇之地“抓”人了。
“姜荣!传宝将军于浣尘山庄养伤,这些官兵皆可为证,你休要被人糊弄,酿成大祸!”他只得避重就轻地斥道。
“那她……真是白无药?”姜荣定定望着眼前的人。
白无药泰然自若,从他闪动的眸光里,竟看出一丝希冀和激动。
“不管她是不是!你看她身上,穿着传宝将军的宝甲,伤了传宝将军的一定是她!国难当头,伤我将领,不定还是妖族奸细呢!”秋杰松颇有技巧地道。
难怪秋飒那子颠倒是非的功力不俗,原来是基因使然啊,白无药暗想。
秋杰松:“来人!把她抓起来,回去细审!”
“慢!慢!慢!”姜荣拦道,“秋御医,从浣尘山庄到这里,山路崎岖,少八九里路,而葫芦谷便是审讯的最佳之地,何须来回奔波?您老不妨入内,审人嘛,将愿意效劳。”
“少将军!”秋杰松老脸森冷,“老夫敬你,才叫你一声少将军。”
“是,是。”姜荣急点头。
秋杰松道:“以你如今牢头般的低微身份,老夫大可不必对你以礼相待。”
姜荣:“是,是。”
“胆敢伤害传宝将军,你知道是多大的罪吗?那可是忠烈之后!”
“是,是。”
“此人老夫一定得带走,押到传宝将军面前,由他亲自审问定罪!”
“是,是。”
秋杰松一挥手:“来呀,抓人!”
姜荣听训听的正低眉顺眼,一晃神,周身便被军刀出鞘的官兵围住了。
秋杰松带的,乃靖武军精兵良将,没有一个低于大宗位。
谷口瞬间肃杀。
火光通明,白无药身在圈中,稳如泰山,只在有人上来抓她手臂之时,才慢条斯理地往腰侧一摸,金光电闪,霎时几声惨剑
如秋杰松言,就是伤人专伤腿,你奈我何?
白无药手一抖,甩掉剑尖上的血珠。
“秋御医,何必呢?”姜荣缓过神来,一脸担惊受怕道,“您老消消气,让这些人先到谷里处理伤口,然后将给您热上一壶茶,咱们再……”
“闭嘴!”秋杰松知道白无药武功奇高,但他有先见之明,早就做了防范,“姜荣你过来,老夫念你是靖武军前主,给你指一条明路。”
“哎好嘞。”姜荣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秋杰松待他附耳上来时,往他嘴里扔了一颗药丸,“你就站在老夫身边吧,葫芦谷今夜要彻底清洗一遍。”
姜荣捏着喉咙:“啊?您、您给我吃了什么?”
“解药!贼子不好对付,为了避免我军伤亡,老夫只得用毒了。”秋杰松抚着山羊胡子,义正辞严道。
“用毒?”姜荣大惊。
“少将军放心,老夫用的毒不止一种,哪怕她有通本领,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秋杰松对白无药身怀剧毒的事了若指掌,为防她以毒攻毒蒙混过去,不下足工夫怎敢前来?
“不可!不可啊!”姜荣急了,“谷里关押着许多医药师,还有我的兵上千人,不可用毒!”
秋杰松侧了侧眸,高傲地微扬下巴,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地道:“少将军,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然忍得了退位让贤之气,再忍一忍损兵折将之痛,有何不可?”
“放屁!本将任由你们怎样折辱都可以,但不许伤我的兵一分一毫,这是底线!”姜荣一挺脊梁,瞬间站直了身子,反手抽出佩刀,横在秋杰松脖子上,“你信不信,你敢用毒,老子就敢切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