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院子里挂着几盏微弱的烛灯，凉风习习将本就脆弱的光亮更是吹得左右摇曳，吱呀作响。

父子两个关于忌天北何时成亲的事情上‘交谈甚欢’，许久终于发觉被冷落的水婠，忙招呼将军夫人添几双碗筷一同去内室吃饭

忌老将军年轻时的威厉已经被时光磨平，俨然变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左右围着忌天北大哥忌峰的两个幼子咿咿呀呀的唱歌学语，退隐后的忌岭似乎只是一个平凡的乡间百姓，含饴弄孙颐享天年

“这位姑娘听口音不像是齐国人，爽朗大气倒像是北方来的”粗布麻衣的将军夫人说话时微微带动脸上的皱纹，水婠只觉异样的温馨与亲切

“我与家人南下路过齐国，也算得上是北方的人吧”

玲岚见她言行举止有大家风范心想也许是哪家的千金私自出府又怕被人知晓心下明了也就不再多嘴

“姑娘啊，我这三儿子长得也算是——雄壮，虽然性子有点冷但是人不错，我们老两口承蒙先皇恋爱，这将军的称号也一直留给我们了，说出去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姑娘要是不嫌弃——”

水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将军夫人怎么有一种卖儿子的感觉，偷瞄忌天北让他制止妇人嘴里的话，忌天北这个头脑简单的也听出来母亲的言外之意，慌里慌张的夹了几筷子菜放进母亲的碗里

“母亲，还是多吃饭吧”

这话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一旁的忌岭见两个年轻人挤眉弄眼的样子笑着轻咳一声，给玲岚使了个眼色这才制止了夫人乱扯鸳鸯谱

“姑娘，此次来找我老头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水婠敛了敛神色，立刻坐直严肃正经

“将军，我是来问关于十一年前人妖大战的事情”

“......”

“......”

屋里寂静了许久，就连低着头吃饭的忌天北也察觉到了父亲母亲一瞬间的惊慌与诧异，两位老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有人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先吃饭吧”

忌岭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脸上再也没有刚刚的轻松愉悦，原以为自己辞官归乡就不会再被当年的事情烦扰，没想到竟有一日被醒儿带回的女子重提旧事，看来果真是应了那老道的话：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啊

几个人食不知味的吃完晚饭，水婠扶着玲岚去门外散步，人妖大战的事情这位忌岭将军似乎有所忌惮不愿意对她说，不过她也不心急，厚着脸在这里住上几日，拿出照顾天尊那般照顾这二位，她就不信自己不能获得她们的信任

祁离那边忌天北已经派人去通知，万事有祁离盯着她也没什么可担心

然而，一切事情都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在这里待了一周的时间，陪着二位老人钓鱼、下棋、种花除草，二位老人虽然对她赞不绝口甚至直言要让忌天北娶了她当正房，但一提及人妖大战，忌岭就开始转移话题，偏偏她还不能强求，正能期盼忌岭看在她如此诚心诚意的份上透露一点当年的事情

第八天她照例陪着忌岭去后山钓鱼，天气转凉鱼都藏在水底不肯在水面待着，坐一上午也不见得能钓到两条大鱼，忌岭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不急不躁还给她讲战场上最忌讳心急

可是对于水婠，从他嘴里套出来话简直比打仗还难

“水婠呀，这几日在我这里住的怎么样啊”

忌岭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上穿着一件褪色的棕色披风，因为凉风的吹拂隐约眯着眼倒确实有几分垂钓的渔人模样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自是不错”

“那你可愿意陪着我们两个在这里一直住着呀，我们两个平日里除了那两个小孙来热闹热闹，这里大多时候都挺冷清的”

水婠看了看忌岭沧桑的面孔，需要有人陪着，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呀

“将军你是知道的，我来这里只是因为要打探一些事情”

“十一年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了，你何必执着?”

“我需要找一个人，找到他就是我唯一的目的”

找到帝皇，才是她最重要的事情，这六界终究是要还给他才能安心

“你若执意想知道，今晚子时，叫上天北来这里找我”

侧目看向忌岭，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中的鱼竿，仿佛刚刚的话是对河里的鱼说的

“多谢”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了笑，她的方法终于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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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到，两道黑影从草丛里悄悄冒出，水婠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这里明明没有住别人，还要她们如此谨慎的穿上夜行衣，仿佛是要去偷袭什么一样

“忌将军，白天我们钓鱼的地方就在前方”

“好，我走在前面，你跟在我身后”

“好”

两道黑影鬼鬼祟祟的从一边窜到另一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虽然附近除了一片杂草什么也没有

“你们两个过来吧，这里没有人”

老爷子不大不小的声音从河边传出，看样子早就发现他们两个的动静了

“忌老将军，这里有没有别人为何要我们如此小心？”

水婠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罩，虽说是深秋，但面罩捂在脸上还是有些不舒服

“哈哈哈，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莽撞不顾细节，我这不是给你们上一节课吗”

水婠气结，原来老头子整着一出就是逗他们玩的

“十一年前的人妖大战，嗯，当年我随先皇征战，却是走的上申，左将军垒黎带着一支走的稽尾，先皇走的是历儿，最后三军在基山相遇，基山之战我身受重伤，早早就被带回养伤，因此我对人妖大战了解的也不多”

忌岭一边说着一边迈上早晨坐过的那块大石头，在这黑压压的环境中站得高似乎能望见的更远

“老将军，人妖大战中可有神仙？”

“人妖大战怎会有神仙加入？我见到的都是些长相极丑的妖怪，没见到传说中的老神仙”

水婠眉头一皱，帝皇下凡携带了百万天兵，应该与当时参战的人族将士一般多，人妖神三族应当是泾渭分明才对，怎么会没有神仙？

“老将军会不会是因为您离开得早，神仙来时您正好不在这才不知道此事”

“不可能，若真是如此先皇与垒黎不可能对我从不提及此事，而且神族若参与怎会眼睁睁看着我人族被妖族无端残杀，百万军马最终只剩下千人不到”似是回忆起极其痛苦的画面，老态龙钟的忌岭竟然一时急火攻心，说出的话更是声嘶力竭，痛苦不堪

忌天北扭过身子对水婠摇了摇头，当年的事情对父亲影响极大，二哥当时就是战死在基山一战，十年来他们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就是为了不让父亲想起伤心往事，原以为父亲已经能放下心结，没想到还是会如此激动

“将军恕我无礼，晚辈最后只想再问一事，先皇在基山一战中是否已经离世”

忌天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如此出言不逊的水婠，心里更是后悔万分，早知道她如此胆大，自己就不该告诉她这么多，先皇回来后虽是性情大变但还是健康的度过了最后的七年，她竟然不怕死的说先皇在十一年前就已经去世，那后来的先皇难道是假的不成。猛地看向父亲，巨石上的老父亲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步履蹒跚一步一步走向水婠

他以为忠心不二的父亲要出手打水婠，一把将水婠拦在身后

“父亲，她毕竟年幼无知，就放她一马吧”

忌岭并没有像他像想的那般生气，而是长叹一口气，哀痛却无奈的说道

“我也猜想先皇在基山中已经没了，回来的根本不是阿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