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本来以为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和自己的过去就再无一点关联了。然而，黑山羊的最后一个问题，像给了他一记重拳，把他打得头晕眼花。

狮身人面的谜语可能是个巧合，棋盘放谷子或许也有人思考过，但是，这一口发音不那么标准的，但确确实实是梅森原本世界的话，绝不可能在这个世界有其它人知道，而梅森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过去，更别说去用曾经的语言去念出这句话，连想都没想过！

拾步殺壹人，千裏不留行！

或许可以不知道来源，但绝对只要是梅森原本世界所在国家的正常接收过教育的人，都有听过。这是古今最具浪漫主义色彩的大诗人，《侠客行》中的诗句。

梅森没有立马回答下一句，而是问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黑山羊没有理会梅森的疑问，说道：“请回答我的第三个问题，我已经为你重复一遍了。”

梅森把黑山羊全身上下打量了几遍，想要找出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特征，但并没有找到。

“你就是魔王吧？”梅森问道。

“不是，我灵魂的分身附体在了这只山羊上，真正我在门里。”

梅森说道：“如果我回答对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你了？”

黑山羊点点头：“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你，一个小鬼对我来说毫无威胁，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欺骗你。”

“那好。”梅森此刻并不想搞清楚它是怎么知道自己可以召唤恶魔小鬼的，而是对魔王本身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回话道：“你听好，我要说了。”

既然知道问问题的人在里面，那就好办了，按照他定的规则，接出下一句，就可以知道究竟这暴怒魔王是怎么知道的这句诗。

梅森卷了卷舌头，这个世界的语言说得很快，让自己的舌头暂时无法适应这种转换，同时梅森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黑山羊会有那么大的前摇。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梅森这话就说得比黑山羊的标准多了，因为当年背了那么多遍，就算半截身体埋进了坟墓也不会忘记。

黑山羊竟然凭借它那张没表情的脸表现出了惊讶，它张大了嘴，血红的眼珠瞪得跟个铜铃一样大，一动不动，好像傻了一样。

它垂下头，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它的眼睛变回了黄色，躁动的蹄子不再摩擦地面，膨胀的肌肉也收缩了回去，它用不那么粗厚的声音对梅森说道:

“你三个问题都回答对了，魔王大人请你进去。”

黑山羊用蹄子踢了一下门，大门嘎吱一下露出了一条缝。它站在门边上，弯曲的腿指向门，“请”梅森进去。

梅森站在门前，长出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

梅森一进门，只觉黑暗袭来，还没来得及退后，门就自动关上了。

下意识的，梅森后背贴门做出了防御的动作，双拳握紧放到了面前。

“你这个动作很有意思。”

声音从四面方而来，和刚才黑山羊变了模样之后的声音一样。

“兼顾进攻和防守，还可以观察对手的动向，来决定自己的选择。”

梅森听不到声音的源头在哪里，只能提高自己的专注力，注意所有的感官异常。

“但是缺陷也很大，你的动作只能针对同体型同阶级的敌人，而且还必须是和你一样空手的。”

梅森当然知道拳击架势的用途，此时他又没有武器，要有武器谁会空手？

“不过这动作恰恰证明了，你就是我等待的人，预言中的亡魂。”

黑暗之中出现了一抹红光，红光像波浪一样扩散，几秒钟之内就点亮了全部梅森能看到的地方。在红光出现的位置，一个人形的身影静默在那里，正盯着梅森的脸。

他浑身黑红色肌肉匀称，白色的头发杂乱地向后竖立，长着恶魔的长角，脸部狰狞嘴唇外翻，两颗獠牙突到外面，手脚的趾头都有短而尖锐的爪子。在他的脚边，一把约两米长的直刀卡在地里

这完全就是一个标准恶魔的样子，不是莉莉丝那样的魅魔，也不是智力低下的小鬼，而是真正的战斗的男性高级恶魔的模样。

梅森收起了拳头，并非没有威胁，而是威胁太大，他明显感觉到了眼前此恶魔的压制力，他看着自己眼神，就像将自己完全看穿一样。梅森清楚，如果他对自己出手，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有自己就会身首异处。

但是，梅森看出来了，眼前的恶魔好像并不能随意地移动。

在他身边，有一条非常细的扭曲的线，从这条线里伸出一条粗壮的触手，紧紧地缠在他的左腿上，正有规律地收缩着，伴随着这收缩，恶魔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放松。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首诗的？”恶魔没有张嘴，但梅森确定是他在对自己说话，或许是腹语之类的特殊发声方法。

“我还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梅森反问道。

“你明白这两句诗的意思吗？”恶魔好像依然有些怀疑。

“明白。”

“什么意思？”恶魔继续咄咄逼人道。

梅森知道如果恶魔不问清楚，是肯定不会先回答他的问题的，于是梅森说道：

“武士有自己的战斗准则，战斗时不会畏惧敌人，战斗结束并不在意别人的表扬和称赞。”

“现在该你回答我了。”侠客这个词在这个世界的语言里是找不到同样意义的词的，他只能用意思相近的武士，其实差别挺大的，但实在想不到其它词了。

梅森说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诗。”

“武士的战斗准则……武士。”触手又勒了恶魔一下，他忍住痛苦，记住了梅森告诉他的解释。

他说道：“我其实忘记两句诗的意思了。”

梅森心想你都不知道你还问我，把我当傻子吗？

“那你问我干什么？”

“正因为我忘记了，所以我才要记住。”恶魔解释道：“我将发音刻在了地狱最硬的石头上，可是几百年过去了，我却不记得意思了。”

他用茫然的眼神望着梅森，狰狞的脸好像有些忧伤。

“我甚至都快忘记了，我自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