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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漆迟疑了一下才提脚进屋。
他眼睛转动一扫而过,屋内的环境一目了然,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并不夸张。
时移世易,白泽漆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落到如此地步的一天。一间空荡荡的院子,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这些会是他以后生命的全部?
开什么玩笑!
这些人……他们这些人都该死!
他心中想着,脸上笑得越发灿烂。
白泽漆捂着嘴咳嗽,隐晦的打量着叫做吴晨的女人,瘦削苍白,还没有他高……
他一下一下的转动着手腕上的木镯子,目光隐隐闪烁。
思绪只是一瞬,吴晨进了院子才发现实在是脏乱差,她有些慌张还带着窘迫。
想象一下心爱的男朋友第一次去你家,却发现自己家不仅破旧还乱得像猪窝……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那个,你先坐……站一下,我先收拾收拾,很快就好了。之前我身子不爽利,家里就没有人打扫,以前还是很干净的!”吴晨紧张不安的解释,隐晦的表明自己也不是很懒。
白泽漆掩嘴咳了一声“嗯,我知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
她用着最快的速度把两间卧室、正堂和厨房打扫出来,人已经黑了好几个度。脖子已经被她挠红了,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小虫子爬上爬下,闹得心里不得安宁。
干脆烧了一大锅水,美美的洗上一个热水澡。
料理完一切,吴晨擦着头发慢吞吞的走出来,见着院里站着个美人,整个人都僵了。
妈耶,洁癖犯了打扫上瘾,我居然把美人忘了!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忙忘了,你怎么不知道找个地方坐一下,这些椅子都是擦干净了的,保证不脏,站了好久腿酸了吧,我扶你过去吧。”
吴晨说着就要伸手去扶,却被白泽漆抖着手躲开。
“不用,咳,咳咳,泽漆哪有那么娇贵,妻主无需担心。”
许是躲得急了,白泽漆咳得越发厉害,一路走来显出的血色通通退了回去。
他瓷白着脸走进屋,就近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独自平复着气息。
灼灼佳公子。吴晨想着,不该是这样,他应该坐着雕刻精致的座椅,品着高山流水的茶饮,欣赏着绝世的人间孤本。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破烂板凳,用着缺口的碗,住着一无所有的破败小院……
“泽漆……”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吴晨杵着门框寻思,慢慢开口:“泽漆,你想回家吗?”
刚刚还神色淡然,仿佛置身事外的人蓦地抬起头,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复笑着抬头看向她:“妻主说笑了,公爹即已买下我,那我便是妻主的人,怎会想离开,妻主无需担心。”
她有些难受,没想到白泽漆会这样说。她想说我并非故意试探,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因为她懂他的不信任。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吴晨:“嗯,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你家在哪儿?离落霞城远吗?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应该是有些远的吧,我也不大清楚到底有多远。只知道是个边城,叫御北城,旁边紧挨着的便是阿塞人,跟我们长得不大一样。”
“对了,当初被牙婆带过来是坐的马车,一路上行了有十六七日,所以应该是很远吧。”
“我爹爹去得早,家里就只有母亲。不过她平日很忙,我也不怎么见她。”
他用着温温柔柔的语调一一道来,吴晨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即不怀念也不难过,只是平铺直叙,仿佛说的是别人家。
看起来和家里的关系不大好。
吴晨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敲定:“等过些日子赚够了盘缠,你的身体养好些,咱们就去御北城吧。”
虽然和母亲关系淡漠,但毕竟是亲生的,哪有什么隔夜的仇。
更何况他也不是了无牵挂,他说他有一个乖乖巧巧的义弟,总喜欢跟在他身后。他还有一个知心朋友,虽然总是叽叽喳喳。
谈起这些的时候,虽然他依旧平淡,但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如何能真的不想念。
她又是释然又是难受,这才刚得了一个美男子,完全是她喜欢的型,都还没唔热乎呢,这就要给人送回去,真是空欢喜一场。
宝宝心里苦得跟喝了黄连似的。
白泽漆道:“妻主不必为难,泽漆家乡离得太远了,就凭你我二人,想要回转,只怕难于登天。不过还是多谢妻主了。”
“我们既然成了妻君,怎么能不拜过岳母。况且行嫁娶之礼之时,怎么能少了岳母在上。”为避免白泽漆多想,她并未将她真实想法说出来。
在吴晨看来,白泽漆知书达理,对人很有礼貌,但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还有待商榷。
从这短短半日的相处中,吴晨感觉到了他无处不在的防备。虽然他总是客客气气,但在细节上看,他讨厌和人触碰以及不擅长打交道。
越和他相处,吴晨越心疼他,越想知道他的一切。
她打定主意,这一次御北城之行。
如果他的母亲实在不合格,她会带他走。
白泽漆的心嘭的被什么撞了一下,意外的听到了嫁娶。
吴晨:“你无需担心,在此之前你安心养好身体,不然等真回家了自己还没好,岂不是让家里人白白担心。这些日子你就住左边那间,那是我爹的房间,我住对面,有什么事喊一声就成。”
白泽漆掩口,喉中微痒又咳不出,只能轻轻清着嗓子,心下一松。
“对了,你那儿应该有药方吧,给我吧,午饭过后我去抓两副回来。”家里的米面也见底了,幸好邵婶子才给了我一百钱,不然得让白泽漆跟着挨饿。
白泽漆点头,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粗纸递给吴晨。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此时的字和繁体差不多,基本能认全,这倒是个好消息。
午餐就随便吃了点清粥,吴晨吩咐白泽漆睡个午觉,想着到时候她也差不多回来了。
到了镇上,吴晨先去抓药,之后去买了十斤粳米五斤白米,半斤猪肉,身上的钱便花去了一半多。幸好背了个大背篓,不然这些东西她还真没地儿放。
钱两如此不经用,当务之急就是赚钱。俗话说得好,身上有钱两,心中不慌张。
吴晨急匆匆把镇子逛了个遍,心中大概有了数,这才往回走。
路过糕点铺时,吴晨眼前一亮,咱再差钱也不能亏了美人儿。
……
“这几日我得去镇上转转,赚些钱,所以会不怎么在家,你如果有事就去找赵婶子,他们家都是热心肠的人。”吴晨手上不停,一件一件把东西拿出来放好。她特地把棒骨放到一旁准备晚上炖了,这玩意儿猪肉铺都不要,她花了三个钱捡了十多根。
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不想麻烦他们,也可以等我回来再告诉我,千万别自己憋在心里。今日大夫也说了,你这病多是心中郁结所致,须得开阔些,才能早日康复。”
白泽漆在旁边看着她忙前忙后,良久才道“多谢妻主,妻主辛苦了”。
“对了,你看这是什么?”吴晨心里高兴,忽然想起还买了些糖和糕点,忙从怀里掏出来,小心的捧在手上。
“路过糕点铺的时候想着你应该喜欢吃,就是不知道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我就一样买了一点,你来尝尝看,如果有喜欢的下次我就多买些。”
白泽漆捻了一块酥糖,拿在手上看了好久。他记不清上次别人给他吃糖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是谁……
他将糖块放进嘴里,想着,真甜啊,甜得流进心脏的血液都掺了蜜,甜得他眼眶都发了热。
一块接着一块,转眼间为数不多的几块糕点都进了白泽漆的肚子。他说“甜的吧,甜的吃着高兴。”像是在证实他的话,白泽漆的眉眼都温柔了起来。
吴晨都看痴了,她想欣赏美好的人事物果然能让人高兴,就像阳光照进阴霾中,心头都敞亮开。
吴晨粲然一笑:“好,我以后都给你带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