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走在炎热的下午三点,毒辣的太阳晒得我头晕目眩,我想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为了心中那份简单的梦想。
做摇滚,成为音乐人,用音乐来承载我想要表达的东西。这就是我的梦想。经过这许多日的思考,我终于明白了我要什么。
那么,学习怎么办呢?曾经与唐靓的约定怎么办呢?
我想唐靓是真心喜欢我的,之所以一定要和我考到复旦去,是因为这样我们可以走得更近,但是,当爱情与理想发生冲突的时候,我还是会选择理想。如果追梦不成功,那么我就到唐靓学校外边开个琴房,陪着她读大学。
所以,我真正想要的,是跟森毛他们一起把乐队送入滚石唱片公司,做出我们的音乐,然后让全世界听到我们的音乐。
我很惭愧我已经会说谎骗唐靓了。
回家收拾了几套衣服,带上几本课本,我告诉我妈,我要去树村住一段时间,以后会每周回来一次。
我妈不停地叨着你爸才刚走啊,她似乎想要我明白什么道理,但是我无暇思考这些东西,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背起行囊,前往树村,到那里去实现我的梦想。
郭润,你已经被音乐冲昏头了!我妈责备我,但是语气无力。
我打理好了包,背在身上,我妈一日比一日憔悴了,现在的她仿佛一个五十岁的女人,身形也比前些日子瘦了一圈,我看着我妈忽然一阵心酸,我走过去抱她,然后对她说,妈,请你支持我,如果现在你不能理解,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郭润,你真的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妈哽咽了。
我觉得我不能继续呆下去了,不然或许下一分钟我就会妥协,我放开我妈,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我妈跑上来拉着我,我回头看着我妈绝望和期望交织的眼睛,心痛得不能自已。
妈,放开我!我冷静地说。
儿子,不要走,你不能这样做!我妈哀求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使劲甩开我妈的手,飞快地打开门跑了,身后是我妈绝望的哭喊声。
郭润,你丫真是该千刀万剐!我一口气跑到看不见家的地方,然后停下来使劲地扇自己的巴掌。
当夜色降临时,我来到了树村,推开院子的门,我对着里面喊,森毛、崔姐、海涛,我回来了!
我就这么在树村住了下来。森毛排着我的肩说,郭润,我说过你会回来的,现在你果然回来了。
得了吧,你就别吹了,说得自个好像预言家似的。我说。
不管怎么样,郭润来了我们乐队就完整了,从今天起,我们可以好好干了。崔姐在一旁说。
是啊,哥,你是怎么来的?海涛说。
嗨……反正是克服了很多困难才来的。我叹着气说。
没事,你来到这儿了,我们这里就是一个家,大家就像家人一样,别想那些伤心事了,没用!森毛排着我的肩说。
在树村住了三天,天气热得不行,三十多度接近四十度,烤得我们一个个像狒狒一样跳来跳去。这儿没有冷气,只有三把电扇,晚上大家都打地铺睡觉,不然压根别想睡着。乡下卫生条件相对差一点点,蚊子却不是相对多一点点,而且个头大得吓人,毒性也很大,被咬一口皮肤起个大包要红几天。晚上要是不烧纹香,估计蚊子能把我们几个抬走了。
中午的时候我们不敢进练歌房练歌,这时的练歌房就跟个蒸笼没区别,谁要是进去呆半个小时,能把你蒸熟了抬出来。所以,我们都是早上七八点就开始练,到十点过就呆不住了,一个个从练歌房里跳出来,去把着水龙头喝水,水是房东打的地下水,我们刚开始喝了都拉肚子,不过拉了几次,拉习惯了就没事了。
白天最热的时候我们就躲屋里吹电扇看影碟,幸好这是瓦房,通风良好,所以屋里比较凉快,他们看碟的时候我就另外找个屋看书,在这里比在学校好多了,我估计现在教室里得有人中暑了。
下午五六点太阳偏西时,我们又进练歌房排练。到晚上八点左右时出来吃饭。卫蓝自从上次来到这儿就没离开过,每天早上起来做饭洗衣服,等乐队开始练歌时,她就出去买菜,回来再做中午饭,完全成了乐队的保姆。而且卫蓝做的菜饭特别好吃,让我们庆幸的是每天练歌练累了还有好吃的饭菜伺候。
我们闲来无事就打趣卫蓝,这么早就当家庭主妇,还有几十年你不嫌累啊?
卫蓝撇撇嘴笑着说,我乐意!
唉哟,不得了,森毛,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啊!我们一起起哄。
森毛只是嘿嘿地傻笑。
第四天下午,唐靓一个人来到树村,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一点都不惊讶,我对她笑笑说,我知道你早晚会来这里找我。
为什么你不在家里?你不是对我说回家自学吗?唐靓生气地问,长途赶来的她额头上满是汗珠。
我不想在家里学习就到这儿来了。我显得毫不在意地说。
唐靓提起手扇了我一耳光,别人看来唐靓在扇我耳光,但其实唐靓根本就没有发力,她只是做做样子,让我知道她很生气。
你是骗子!唐靓怒视着骂我。
我们进屋去说吧,外边太阳太大了。我转身要朝屋里走,唐靓还站在原地对我怒目而视,看来我不动手她是不肯进屋的,于是我一把拉起她的手,求她似的的说,走吧大姐,别生闷气了,进屋了我慢慢跟你说。
唐靓被我又拉又拽地拉进了屋里,森毛他们在看碟片,见唐靓来了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唐靓在这方面也一点不含糊,刚才还跟我横眉怒眼的,现在对着森毛他们笑得像个天使一样,我看着唐靓巨大的转变差点没晕菜。
卫蓝这姑娘就是好,我拉着唐靓进了我的房间后,她特意去旁边的商店买了两瓶冰冻雪碧来给唐靓解渴,像个女主人一样对唐靓说,唐靓,你和郭润慢慢聊啊,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多弄几个菜。
唐靓有点不情愿地笑着说,卫蓝,你别忙了,我等会要回去的,其实我是来接郭润回去,他妈妈想他回去了。
哦,这有什么关系啊,你就别跟我客气了,等会我早点做饭就好了,吃过晚饭你们再走吧!卫蓝还在作挽留。
呵呵,那好吧,不过等会你做饭了叫我一声啊,我也想跟你一起做!唐靓笑道。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哪能叫你做饭啊?森毛还不骂死我!好了,你和郭润好好聊吧,不打扰你们了!说笑着,卫蓝退出了房间。
卫蓝出去后,唐靓又拿眼瞪我,一去一来跟川剧变脸似的,我装作没看见,关心地问她,今天你没上课?
昨天就放假了,天气太热,学校提前放,反正开学时提前开。唐靓对我嚷。
哇,这么热的天还专门到这儿来看我,你真好啊!我高兴地叫起来,想往唐靓身上蹭。
去!唐靓一把推开我,我才不是特意来看你呢!唐靓有些难为情地说。
唐靓,你连慌都不会说,你要不是特意来看我,你干嘛来这儿啊?来看森毛?看卫蓝?还是看崔姐?我笑呵呵地跟唐靓开玩笑。
郭润,你怎么学起痞子气来了?唐靓又推我一把,我被她推得斜靠在床上,唐靓收回手,皱着眉头看看房间,说,老实跟你说吧,我是今天打电话到你家里的,阿姨都跟我说了,我听了真的很生气,郭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妈妈多伤心啊!
一提到我妈,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也笑不起来了,唐靓见我不说话,接着数落我,还有,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跟我说好回家复习,可是你却跑到了这里来,你不是摆明了在骗我吗?郭润,你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唐靓的指责,我毫无还口之力,因为我的确是在骗她。
房间里只有我们俩的呼吸声,电扇“吱呀吱呀”地叫,墙外响起两声犬吠,很快又消失了,接着在不远处又响起。
电扇的风吹得床上的课本沙沙地响。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唐靓拿起书翻看。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她的声音有点不对劲,转头只见唐靓的泪珠一滴一滴地砸在课本上,把书页打湿了一半。
唐靓,你怎么了?我惊恐地低下头看她的脸,伸手为她擦眼泪。
郭润,为什么你宁愿住在这么差的地方也不愿回去?唐靓抽泣着说,楚楚动人的摸样让我心疼。
对不起,唐靓,让你哭了。我在心里这么说,一上嘴巴却成了这样,唐靓,你说你哭什么啊?你要是难受就扇我两巴掌,就像刚才那样,你哭起来像啥啊!女人一哭我就没辙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唐靓的眼泪还在往下掉。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唐靓,现在摇滚是我的梦想!我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顿时觉得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地轻松。
唐靓停止了哭泣,她撇开我的手,自己把眼泪擦干,控制住了身体的抽动,然后转过来对我说,郭润,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
唐靓,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看着唐靓仍然含泪的眼睛,真诚地说。
那么,我跟摇滚在你心中,哪一个更加重要?唐靓紧紧盯着我。
很明显,女人总是喜欢提一些很尖锐又不着边际的问题,唐靓同样如此,她直接把我摆在了一个危险的位置,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是刀山火海。
唐靓,为什么你要问这种很无聊的问题?我希望绕开这个问题。
回答我,郭润!唐靓的语气很坚决。
如果你非要我给出答案,我只能这么说,你和摇滚都是我的梦想,你是已经实现的梦想,而摇滚是我还没有实现的梦想,你和摇滚对于我来说同样重要!我试图回答得尽量委婉。
我是你已经实现的梦想?!所以你就可以欺骗我?我已经不是你要实现的目标了,我是你已经占领的物品,所以你觉得不需要给予我过多的关注了是吧?唐靓的语气像是哈尔滨的冬天,她的目光却像是南京的夏天。
我和唐靓的注意力已经分裂,谈话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为什么不说话了?被我说到你最真实的想法了,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吧?唐靓尖利地说着。
我的好姑娘啊,你怎么这么说呢?这样的话伤害我的同时也伤害了你自己啊!
我感到很无助,一向温和的唐靓这时却变得这么尖刻,是什么使她变成这样?是我的欺骗?是爱情?抑或是别的什么?
郭润,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说……
唐靓,别说了!我大声地打断唐靓近乎神经质一样的责问,唐靓双眼红红的像只小白兔,唐靓,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你和摇滚哪个在我心目中更加重要,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就是我喜欢你,唐靓,我真的很喜欢你,发自心底!
唐靓平静了下来,出神了一样地看着我,我伸手去拉她的手,触碰到唐靓的刹那,她身体微微一抖,仿佛方才的身体只是一具躯壳,在一瞬间灵魂回到了身体里,她的眼睛也有神了,并且把手轻轻地从我的手掌里缩了回去。
唐靓转过身体侧背着我,她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风扇的风吹得她的头发在空中翻飞。
郭润,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你带回去,我希望你跟着我回去一趟,阿姨很想你。唐靓说。
可是我还是会回这里来的。我说。
随便你吧,至少今天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回去吧。唐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