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车内,又是无言。马车绕过了迎亲的街道,走得一条十分清静的小路。一路向南,不知去往何处。
一路上无聊的紧,车子颠地我直犯困。刚要睡着,车子停了,心里暗喜可算是到了。
下车一看,原来是楚王府。楚王先前被幽禁数年,直至当今陛下登基才恢复其爵位。
“走吧,随我进来吧。”我紧跟上去。
刚进门口,便见一小厮跑来,见了赵允升赶紧行礼。
“世子万安。”
“起来吧,我父王呢?”小厮起身。
“王爷在佛堂呢,这就给您通报。”
赵允升拦住他,“不必了,我自行前去就是。”
我跟随他朝着佛堂而去。
顺着长廊一直走,遥遥见着尽头一处大门敞着的殿堂,一名身着深紫莽纹袍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佛位前。
我与赵允升进得堂内,先行佛礼,后赵允升又跪道:“父亲万安。”
那人停了手里的佛经,又行了佛礼,才起身回头,“快起来吧。”
“是。”赵允升起身,我也随他。
“你我父子多日未见了吧。”那人说道。
“是,父亲身体安好否?”赵允升问道。
“为父身体康健,你勿忧。”又转向我,“这位是?”
“回父亲,这位是镇国大将军林道文之女,小字思云。”
楚王闻言仔细打量着我。
我赶忙行礼,道:“王爷万安。”
“不必多礼,林大将军一生骁勇、忠诚无二,他的女儿,应该不会差。”
我又行了个礼,没敢再说话。
“父亲,孩儿此次前来除了让父亲见见思云,其实还有件要事想与父亲讨教。”
“有话就直说吧!”
赵允升看了我一眼,对我道:“你先去院内逛逛,我等下去寻你。”
闻言我赶紧退出了佛堂,顺便识趣地把门带上了。出来赶紧松口气。
带我来见楚王?怎么跟见儿媳一般,虽是无错,不过进度也确实有些快。不过虽然赵允升这人性格有些乖张,好在人还算实在,楚王人也敦厚,这一关算是过了。我低头笑笑,方觉有些失礼,赶紧瞅瞅四周有无人,整理好衣裳,往外走去。
既然赵允升发话让我自己逛逛,那我遵命便是了。
顺着长廊一直走,越过几处威武的偏殿,便是一整片荷花池,遥看着前方有处凉亭,便走过去瞧了瞧。想起第一次见赵允升也在凉亭里,只不过当是是夏日,那凉亭为百花缠绕,如今虽已立春,但四周还是光秃秃的,到显得略微凉薄。
不过还是要感叹一下,王府毕竟是王府,确实够大够气派,路过的几处无人偏殿布置也十分奢华,看这架势可与皇宫媲美。转念一想,楚王毕竟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哥哥,住得气派些又有何防。
只是这赵允升身为楚王世子,楚王尚在,为何不住在这豪华的王府,而是要辟府别居,实在让人想不通。我想得正出神,忽听身后一声:“找你许久,原来在这里。”
是赵允升,我起身行了个礼。
“这么快就讲完了,将军与王爷许多未见,怎不多说两句。”我问道。
“两个大男人,能有多少话说,又不似你们妇人之间,寒暄几句便是了。”
他过来寻了个位置,我也一并坐下了。
“刚看你在这出神,想什么呢?”他问道。
“没什么。”我低下头。
他笑笑,继而又说:“我猜你肯定在想我为何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而要去挤那又小又寒酸的将军府,是吗?”
我抬头,看着他。他怎知我心中思量,脸上一红。
“看你这神情,便是我猜对了。”
“是。”我羞得低下头。
他笑了一下,仿佛有些得意。
“你在府中可看着我其他兄弟了?”
“未曾。”我抬眼看他,“难道其他公子也不在府中?”
“父王被幽禁多年,习惯独居,不喜热闹,我兄弟三人商议后便决定辟府别居。明面上是这样说,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父王与我们兄弟三人并没有什么感情。我自小养在皇祖母膝下,父亲被废时我不过两岁,宫里人皆因此欺侮于我,虽有皇祖母庇护,却也无亲密之人。不过好在遇到你哥哥,不嫌弃我出身,愿意与我亲近,只可惜……”
说到哥哥,他叹了口气。我也想起他,心里一阵酸楚。
“不说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他忽然站了起来,我也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回府一路上,又是无话,他闭着眼睛瞑思,我一直看着他。
在旁人看来,像赵允升这种皇室子弟,出身高贵,自小长于皇太后膝下,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风光无限,只是想不到竟也有这样心酸的遭遇。想必是自小受人冷眼惯了,也难怪他性子孤傲,说来也是可怜之人。想到这我心里竟对他也有了些悸动。
只是他虽是心思缜密,为何总能知晓我心中所想,就算他安插了再多的眼线,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
我想不通,还是长了口:“将军。”
“嗯?”他也不睁眼。
“你为何总能知我心中所想。”我问道。
他笑笑,睁开了眼:“你的心情都挂在脸上,知你所想并不难。再说,你我即是夫妻,夫妻同心,为夫知夫人所想不是应该的吗?”
他这话是在调戏我……我瞬间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不与他对视。
他见我如此,又笑了几声,继续闭着眼沉思。
到府时已是天黑,下人们早早把晚膳备好了,赵允升似乎心情不佳,没吃几口便起身去书房了,见他走了,我也没什么胃口,随意扒拉了两口,便让人收拾了。
小菊跟了我一天,到现在还没吃饭,我嘱咐她先去用膳,我一人回了房间。
下人们都去用膳了,院子里也没人掌灯,黑黢黢的,我进了房间,摸索着找着了火折,刚把灯点上,后面便出现一人把我的嘴给握上了。
我吓得不轻,赶忙反抗,来人却说:“别出声,姑娘,是我,蒋岑。”
听着来人报上了姓名,我才停止了反抗。
见我不反抗了,他把我放开。
“蒋岑叔叔,怎么是你呀?”
“嘘!”他示意我小声。“我听京师里的人说你在这里,便来寻你了。”
“那你怎么黑灯瞎火的来。”我压着声音。
“我怕被人发现会有性命之忧。”他回道。
“有人要杀你?”
“嗯。”他点头。
“谁要杀你?”我追问道。
“就是这幛宅子的主人。”
“赵允升?他为何要杀你?”我有些吃惊。
“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我追问道。
“我发现朝中有人与北辽暗中勾结,透露消息给北辽,才导致我大军在多次战役中节节败退,而赵允升便是其中之一。”他说道。
“那我父亲和哥哥的死是不是也跟赵允升有关系。”
“这是自然,林大将军遇伏前几日,潜入他帐内的人就是赵允升,而殊之,更是因为发现了他的阴谋,才被害的。”说着,蒋岑叔叔红了眼。
我一脸惊恐的杵着不动,蒋岑叔叔见我如此,连忙说道:“思云,我听闻陛下下旨给你和赵允升赐婚,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可万万不能嫁予他呀。”
“我知道叔叔,我知道。”我扶着桌子坐下,用手撑着额头。
“思云,趁他对你还不起疑,找个机会,把他杀了,为将军报仇!”
我扶着额,眼里浸满了泪,我睁着腥红的双眼,狠狠地说道:“叔叔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还有,我们还查到他手上有通辽的书信,你找机会寻一下,交给我,我寻个法子上呈给圣上,让他身败名裂。”他又说。
“好,叔叔请放心,我一定找到它。”
稍事镇定,我对蒋岑叔叔说道:“趁着没人发现,叔叔赶紧出府,其余的事,我来应付便好。”
“好!”他起身,“你若有事,可来主街冯记针线铺寻我,告诉老板要一盒西夏产的银针和北辽产的半红半紫丝线,他便知是何意。”
“我知道了,叔叔要万分小心才是。”
“好,我走了,思云丫头保重。”他自窗中跳出,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我回过头,瘫坐在凳子上,原想着赵允升人虽孤傲,待我也算尽心,与他在一起也算舒畅,好赖也能过上一辈子,谁曾想,他竟是通敌叛国的奸细,害死父亲、害死哥哥,又间接害死母亲。
母亲?记得他那日给母亲带了补药,结果母亲喝了没几日便没了,难道那药也有问题?还有那日母亲把他叫进房中说了什么?难不成母亲知道什么,他威逼母亲不成,便下毒害母亲?难道与父亲书房里的东西有关?难道是蚺鹰社?那蚺鹰社又跟他什么关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似乎又说得通了,可哪里又有些不对劲,我想不通。如若是真的,那我也不得不佩服赵允升演戏的技巧,明面上对人千好万好,背地里干着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如若是假的,那蒋岑叔叔为何要骗我,他没有骗我的理由啊。我要找到证据,我一定要找到证据,赵允升,如果真是你,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