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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氏家主郝明远,被三房的郝明飞架空了,这个消息从好几个渠道汇集到太夫人这里。太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郝香香却陷入了深深地昏迷,生死未卜。

太夫人为郝香香切脉诊断,沉思良久,长叹一口气,说了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然后,太夫人去了佛堂,再也没有出来。

闻公子什么也不说,脸色暗沉,在自己的院子和郝香香的院子之间,来开回回地走,踱步,踱步,还是踱步。

费大娘以为,闻公子必定是心里有良策,定然有办法,时机一到,就会救醒郝香香,所以,她也不说话,就在郝香香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陪伴着毫无声息的郝香香。等待,等待,还是等待。

其实,闻公子自己知道,他平生第一次,陷入了绝境中。郝香香不知道什么缘由,已经断了生机。

从佛堂后面的水潭里,闻公子抱起郝香香的一刹那,闻公子就浑身震了一下,冰冷,僵硬,没有温度,没有气息。

她手里拿着那朵冰莲,紧紧地拿着。脸上少有的安详宁静温暖,一点也不张牙舞爪,一点也不嚣张跋扈,和平时完全不同。

闻公子想,郝香香应该是在找冰莲的时候,突然遇到某种意外,而离世的。

原来想好的所有宏图大略,因为郝香香的突然离世,都化为泡影了,所有的未雨绸缪,现在看来,都成了多余。郝氏家族,大房,彻底断了香火,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三房二房去争这家主之位了。

闻公子心如明镜,原来上天早已安排好一切,非人力可为。

从郝香香的院子,回到自己的院子,走进书房,闻公子在窗下坐了一会儿,喝了一会儿茶,又自己和自己下了一回棋。

闻公子发现,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走到哪里,好像都能听到郝香香的声音,看见她在面前晃来晃去。

书案上,摆着一本被撕扯坏了的书,那一定是早上闻公子离开后,郝香香乱发脾气撕的,院子里石凳石桌都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估计也是郝香香哭闹时,乱踢乱踹的,踢倒了的……

闻公子走到廊下,坐下来,一根长长的枝叶扫了一下他的脸颊,他想起来,那天晚上,郝香香就是站在这颗花树下,对他嚷嚷:不许要银杏来做伴读侍女。

闻公子起身,站在郝香香曾经站过的地方,望向窗子里,一眼看见了珍宝格上的那只拼起来的花瓶:独钓寒江雪。

“我要陪你一起,还要一起大碗饮酒……不然下雪天太冷啦……”

“你那时候已经做了家主……儿女绕膝……你没空啦……”

……

闻公子渐渐意识到,宏图伟业还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取,可是,郝香香走了,感觉好像心里空了一大块。

他在廊下窗前呆立了不知道多久,看见有鸟儿扑楞楞地飞来,站在廊下的楞格子上,羽毛上滴答滴答的,躲雨,这才发现,下雨了。

雨水从枝叶上流淌下来,早已打湿了他的青衫。

……

闻公子在雨里慢慢走着。他曾不止一次,走在这条长满野花杂草的小路上,清香扑鼻而来,这是通向郝香香院子的小路。

郝香香喜欢野花野草,坚决不让侍女们来修剪,更不愿意换成名贵的品种,所以,这条路,这些天就这样荒凉着,没有整理过的痕迹。野花杂草,都随意地枝枝蔓蔓着。

可是,郝香香喜欢的不得了,她说:这里特别像村子里,和费大娘院子周围差不多。她可以捉蛐蛐儿玩。

这个院子曾是伺候太夫人的一位老仆,晚年安养时居住的,那位老仆去世后,这里就一直荒凉着,没有人来,更没有人收拾。

郝香香被闻公子“抓”回来后,就看中了这个院子,非要住在这里,说这里像村子里,住着舒服,可以随意打闹嬉戏,都没人管。

院子里有许多农具,犁,镐,耙子,锤头……都是费大娘派人送来的,因为,郝香香每天必须干一会儿农活儿,否则睡不着。

院子里的土,都被郝香香翻过一遍,散发着泥土香味儿,她想种点菜……还有粮食。

太夫人不允许她养牲口,嫌气味不好,否则,郝香香肯定会让费大娘,把马,骡子,都送来,养在院子里。

郝香香有顾头不顾尾的毛病,经常如厕不带厕纸,坐在恭桶上,大喊:“师娘,厕纸!”

她是被费大娘惯坏了的。

这时候,在书房里品茶、赏花、读书、写信的闻公子,只好起身,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卷厕纸,出门,飞腾过去,给她送厕纸。

隔着门,闭上鼻识,伸手过去:“给,厕纸,你师娘离得远,可听不见你喊,喊破喉咙也没用!”闻公子没好气。

“啊,哈哈哈,闻兄,你的耳朵也太好了,连这个都能听到?”郝香香坐在恭桶上,外面一位翩翩公子给她一个女孩子家家送厕纸,她也不觉得难为情。

院子里有一张大木桌,其实应该说,是一截大粗圆木头,是郝香香让她师傅费都头,帮她找来的,当作书桌,郝香香每天晚上在这里摇头晃脑地背书,背到很晚……

他给她布置了一百本书,要背,现在,那些书,都整整齐齐地摞在那一截大圆木头上。

……

闻公子走过去,坐在圆木头旁边的石头上,和郝香香一样,拿起一本书,在黑夜里,翻看起来……雨水打湿了纸。

……

世人都说她丑,可是,我却看不出来,倒是觉得她越来越可爱了……

……

雨夜,一盏不太亮的白灯笼,被侍女们举着,进了闻公子院子。

闻公子院子里的下人房,被打开了。原本那里一直空着,闻公子独来独往我行我素惯了,不喜欢有下人伺候。

其他侍女们都走了,银杏孤伶伶坐在下人房里,一个人垂泪。从太夫人的贴身侍女,降为闻公子的粗使丫头,如此的落差,放在谁身上,也不好过,尤其对于银杏来说,更是难以接受。

“明明是我的好日子,你却选择今天去死,哪天不好?非要今天?连找死,你都要和我作对!”银杏在屋里咕咕哝哝地,说个没完。孤单单一晚上,也没有看见闻公子的身影。

周围黑漆漆的,空荡荡的,银杏等待得失了耐心,站起身,把挂在屋檐下的那盏白灯笼扯下来,哗啦一下,边扯边骂道:

“我的喜日子,却要点个白灯笼,我要让闻公子赔我,赔我一个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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