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你就要与魏将军成婚了?”
媛媛正是满脸懵然,一双圆眼由于震惊瞪得更大了些,强行压抑着自己想要问东问西的冲动,直勾勾地等待着我的后文。
小梅端着果盘的手也顿时僵住,生怕自己听错了,脸上有些不敢确定问道,“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
看来若非我亲口告诉她们,她们还不信这事情竟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我给了她们一个肯定的眼神,笑道,“是真的!看你们那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媛媛这才缓过神来,起了兴致,连忙追问道,“快给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便慢条斯理地将这事情来龙去脉与她二人细细讲了个明白……
听罢,小梅放下果盘,不由为我高兴道,“小姐,定是您近来日日念着这事,感动了上天!总算如您所愿了。”
这理由媛媛听了立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转而半眯着眼打量着我,意味深长道,“什么上天。这明明是魏将军一手促成的嘛。要谢,你家小姐也该去谢魏将军才是。”
她这一逗,我差点当了真,刚想反驳着昨日已然去谢过了。
小梅便急忙开口道,“是啊!魏将军果然与小姐心有灵犀,这下您也不用愁如何向他解释了。”
小梅如此说来,倒让我心头更暖,原以为他定会误会与我……没想到非但没有,还默默做了这些事,怎能让我不感动。
小梅得知了这消息,便心满意足地出府采买食材去了。
我微微垂眸想着那人,不禁会心一笑。不料媛媛见我这幅痴样,口无遮拦地打趣道,“怎么?才一日不见,便想他了?以后日日见面,我看你还得腻成什么样!”
我敛过神来,敲了她脑袋一下,轻笑着回道,“你再这么胡说,等包大哥来了,我得好好给他说一说你以前干的坏事!”
说罢她便立马急了,神色透着慌张,双颊像是余晖一般在云端浮起抹淡红,一本真经地对我低声道“你到时候可真别胡说!说不定他真会当真的……”
她这紧张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了出声,“想不到当年叱咤风云,为非作歹的京城霸王花,陆媛媛,这有这般怂里怂气的时候!不过……说真的,包大哥何时来京城啊?你们似乎都还未见过面呢。”
她脸上生了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其实近日他与父亲起了些争执……爹爹想要将他调回京城,可他不愿意,说是……凭他自己的努力熬两年再回京也不迟。”
包大哥平日虽不正经,可也不难看出是个有想法之人。
看来,他是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所带来的利益……
我拉过她的手,安慰道,“包大哥是个有骨气的人,这样对你来说也好,起码你知道,他娶你不是因为陆太傅的权位。”
媛媛目光澄澈,定定地点点头,自顾自说道,“我知道。正是他是这样一个有原则有想法的人,我对他才更为好奇……”
她不自觉露出一副心向神往的表情,我偷偷凑到她身旁,低声笑道,“恐怕不止是好奇,是倾慕吧!”
她回过神来,表上虽一副恼怒的样子,却怎么都遮不住眼角的笑意,不服气回道,“就你会说!怎地不好好说说自己?前日还在我面前整天念叨着‘前路迷茫’,过几日上元节便要成婚了!真是神速。”
她一边说着,一边挥着粉拳紧紧追在我身后,围着房里的桌子椅子都跑了个遍,我只得躲着,无奈又好笑地嚷道,“你再这样穷追不舍像条恶犬,下次我便不许府里的人再放你进来了!”
“你才是恶犬……好啊,现在竟敢骂我了。尹千星,你今天让我逮到死定了你!”
……
魏府内。
魏夫人今早命人去三催四请,才把自己的儿子请到自己房中。见到来人,她顿时眉开眼笑,冲门口之人招了招手,慈爱道:“临初,快过来坐,为娘有话要对你说。”
魏临初缓步走了过去,坐下后依旧神色寡淡,不难看出其中的疏离,“母亲找我何事?”
魏夫人未立刻回应,只是保持着笑容对下人吩咐道,“快去取些桃酥,临初小时候最爱吃桃酥了。”
闻言,魏临初眸色一沉,眼眸幽深而不见底。
桃酥?那味道他现下还仍记忆犹新……
小时候每逢生日,父亲便会买一些回去。香甜脆爽,面上撒的杏仁又软又润,咬下去一口应是满足与幸福,可耳边传来永远是爹娘无休无止的争吵。
自此以后,再好吃的桃酥,在这纷扰下再没了丝毫滋味。
待他从这段黑暗中回过神来,语气冷若冰霜,更加漠然道:“不必了。你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一会还有事。”
见他面色不耐,魏夫人也不再绕圈子,声音温柔而不失关切,“临初,娘已经听说了你与千星的婚事,皇上金口赐婚,可真是天大的荣耀,娘也为你高兴。不过……棋儿当初来魏府,便是欲与你结成连理,她父母都已不在也是可怜人,若你能收她做小,那她后生也算有了个依靠……”
她还未说完,魏临初摸清她的言下之意后,直接沉声打断道,“母亲也知道是皇上金口赐婚,赐得可只一婚。”
魏夫人不难听出此言的拒绝之意,却依旧不死心,继续苦口婆心道,“不妨事不妨事,此事也不急。不如待千星进门后,过些日子,再将棋儿纳为侧室?”
“此事您大可不必再说。孩儿无论正室侧室都只她一人。您若无旁的事,我先走一步。”
把话放在这,他也不待回应,便起身径直就往门口走去。可步履轻缓,不急不慢,并非一副有要务在身之态。
这话听得魏夫人糊涂,她脸色愤然,不可置信地直摇头,朝着那人方向嚷着,“临初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只娶她一个人不成?这怎么可以!哪怕是我们秦家一介商贾,都未有这等寒碜之事,说出去不惹人笑话。”
奈何她这样嚷着,魏临初已然走远,充耳不闻,竟头都不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待他走后,一女子才从魏夫人屋里的屏风后款款走了出来,小鹿般的眼睛里现下尽盛满了泪水,透白的脸上扑朔着无助的泪光,惹人心疼不已。
秦棋走到魏夫人身旁,声泪俱下,“姑母……表哥他就是不要我,我可怎么办呀。”
魏夫人适才情绪过于激动,竟气得自己胸闷气短,抚上胸口顺了顺气,才出言劝慰道,“事情还未成定局,你就这般哭哭啼啼的作甚?”
秦棋委屈地擦了擦眼泪,绝望地摇摇头,“现下棋儿除了哭还能做什么,表哥一点都不喜欢我,棋儿实在是无计可施、无路可走了。”
魏夫人深叹了口气,将她缓缓拉到身侧,拍了拍她的手,悉心教导道,“现在如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以后。你还住在魏府,来日方长,再加上有姑母为你做主,你还怕什么?说什么无计可施……我看你真想不明白,临初既然这么喜欢那个尹千星,你就依着样画葫芦,有样学样不就行了?”
听过这番话,秦棋终是止了眼泪,抬起头来回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心中倏然纾解了不少。
心里不住冷笑着,是啊尹千星,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
太子府内。
袅袅龙涎香在空气中肆意飘荡,满屋皆是书墨之味,一盏茶静静落在案上,由烫至凉,那人都未曾动过分毫。
镇纸下是一副画像,画中是一名约莫十岁女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态灵动活泼非常,盈盈的笑意如同这画中留白之处一般,纯洁而天真,原本温婉的碧色穿在她身上也变得生机勃勃,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拂过这画卷,在女子灿烂的笑颜之处戛然而止,顿了半晌,又细细摩挲着那画中少女笑中透着红润的脸颊。
赵元逸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眸中似是含情,又似是一汪幽深的湖,深不见底不可测量,却隐隐透着些清绝的寒意。
他静坐了许久,眉眼的笑意浅淡仍旧,终究还是将那画执起,若无其事般地撕了个粉碎,不动声色地往上一扬。
片片白色在这缭绕烟雾中纷乱不止,如鹅毛般飘散开来,仓皇地落了个满地。
他孑然立在原地,站在这满地的零屑间,嘴角微勾,带着抹苦涩的笑意,嘲讽的口吻喃喃道,“终是如她所愿了……”
曹漪诺正在不远处,透过窗户见到了这一幕,她目光不离那个淡黄的身影,他虽是神色如常,她却能读懂他的心痛,看出他此刻的颓然。
她不由为他揪心,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却不知如何为他消愁。燕儿见她停住脚步,久久伫立在原地,不解唤道,“太子妃?怎么了?”
曹漪诺回过神来,沉吟半晌,声音温柔却不失力气,“走吧,回去吧。”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燕儿不明其中缘由,急忙脱口而出拦道,“您不是想来看看太子吗,怎地现下都走到门口了却不进去?”
只见她微微摇头,眼眸笃定道,“回去。告诉下面的人,今日无事不得靠近书房扰了太子爷清净。”
她坚持转身离去,脑海中回想起适才他脸上那隐忍后仍旧掩饰不住的失望与伤痛,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这无关妒忌,只是为他的痛而痛着。
回去的路上,她心口内如有千刀绞动。她闭上眼暗自想到,夫妻本是一体,你痛,我也陪着你痛……
正是这份痛,让我更加明白,这时的你需要一个可以安静沉潜下心的角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等它慢慢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