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一家三口来访，老妈陪着在客厅说话，金言悄悄地把老爸叫到了一边，“爸，你见过大年初二串门的吗？”

“也有。”金学成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了不插嘴，毕竟人家是自己媳妇的亲妹妹，不管她们家里怎么个态度，但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金言则是撇撇嘴，这二姨和二姨夫，他只在“传说”中听姥姥她们家的人提起过，这见到真人还是头一回。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如今他们家在江源市名声鹊起，会有不常来往的亲戚上门也在情理之中，可金言对这种行为有些反感。

二姨一家明显是有事，但却矜持得很，只是拉着程淑仪东拉西扯，一会儿回忆一下童年，一会儿诉说一下生活的困苦，就是不说来意。到了饭点，主人家也不好往门外赶客人，客气了两句之后，六口人都坐上了饭桌，在金言的撺掇下，程淑仪没有下厨，而是让金学成在小区外面的饭店点了几个菜，毕竟今天原计划是要去外婆家的，不做饭也多少说明了一些态度，但无奈的是作客的一家人似乎并没有这个觉悟。

“妈，我给姥姥打过电话了，她让我们下午一点多过去。”最终还是金言站了出来，在吃饭的时候似乎无意地说了一句。

二姨和二姨夫两口子一时间有些尴尬，只笑了一下，而他们家的孩子，也就是金言的表弟，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则是有些脸红，不时地瞟一眼自己的爸妈，无论如何都不敢看金言和大姨两口子。金言见状暗叹，小孩子有时候是比大人要董事的，可惜了这么有眼力见的孩子，一时间金言也有些不忍，就给小表弟夹了一筷子肉，“小聪，多吃点，现在学习累不累？”

“还、还行！”表弟赵聪答了一句。

“咳，说起学习，谁也比不上咱家金言啊，聪聪，你可得跟你表哥好好学，人家当年可是高考状元，上的是名牌大学，将来毕业了肯定多少企业争着抢着要，以后不愁吃不愁喝，肯定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二姨程淑敏见兄弟俩有话说，心里一乐，这是好事，以后表弟有什么事表哥总不能看着吧？一来二去的，不就有交情了嘛！

“二姨，我看小聪挺聪明的，什么道理都懂，而且他也有我电话，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都可以打电话问。”金言点了一句，希望二姨和二姨夫能听懂自己给的台阶。

“是嘛，那好，那好，聪聪这孩子从小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金言你将来有能耐了，可得多帮帮你这个弟弟，我和你二姨夫都是粗人，就怕耽误了这孩子。”二姨看来是个聪明人，被小辈点拨了一下，也有些脸红，而二姨夫赵大国也显得有些局促。

“快吃吧，吃完饭你和你爸先去，和你外婆说，我晚点再过去。”程淑仪说。

“不用了姐，下午我们也还有点事，一起走就行，今天来也就是想认认门，聪聪也长大了，过去的事不能影响孩子。”程淑敏说。

“那……好吧，大国你也别客气，今天也实在是没想到你们来，家里没准备什么，下次过来提前说，我做几个菜你和学成喝两杯。”程淑仪点点头。

“这就挺好，本来今天我也说提前打个电话什么的，可舒敏她说不用……”赵大国连忙摆手说道。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二姨程淑敏瞪了赵大国一眼，打断道。

金言看着这两口子唱双簧，叹了口气，二姨像是有些心机，但也不是坏人，二姨夫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在家里估计没少受气。当年的事，金言没有什么资格评述什么，想来姥爷和姥姥当时也是有难言之隐的，而这难言之隐，现在看来无非也就是个钱字，但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被送走的孩子都有了孩子，一家人又怎么说得上一个“仇”字？

话里话外，金言也听出了二姨一家大概的来意，赵大国和程淑敏结婚后，占了家里的一间平房，开了个小卖店，前面几年还有声有色，可城市发展太快，虽然棚户区还有不少，但随着公共交通的越来越便捷，人们也逐渐习惯了走出家门，去市中心逛大超市，小卖店的进货成本自然比不了大卖场，赚钱也就越来越难，如今棚户区面临改造，经营多年的积蓄甚至都不够付首付的，而他们两口子又没有正规工作，想贷款都很难，所以只能借钱买房子。至于补偿款，零八年，江源市棚户区改造工程的补偿标准是按居住面积，每平米一千三百元，两口子那间小卖店总共也不到四十平，赵聪在上学，固定的花费也不少，说来说去，依然难在一个钱字。

金言觉得，二姨应该是个要强的人，要不然绝对不会自作主张把户口迁了出去，出门之后再没回过生父母家，虽然有些绝情，但生、养之间，金言也不觉得二姨做的过分，反而有些同情和可怜。

特意说自己给赵聪留了电话，又说赵聪什么道理都懂，意思就是告诉二姨，你们的事我知道了，也愿意帮你们，但我们一家有我们的日子，有些话不用再说了。

果然，没有等太久，在初五这天，金言就接到了二姨的电话，程淑敏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张口向晚辈借钱，但她也听大姐说过，他们两口子买房子的钱早就被借了出去，就算有心想帮她，恐怕大头还是要落在金言身上。

虽然从程淑仪那里得到的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燃眉之急是一家人的生活问题，再难以启齿也只能厚着脸皮开口。金言也没有丝毫扭捏，直接说明了愿意帮她们家的意思，让程淑敏有些眼热，她也想过，金言能帮忙，肯定也是自己亲姐姐的意思，这使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血浓于水四个字，也在离家之后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有些磨难，是时代造成的，有些幸福，也是时代的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