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门声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那买主向柴房望了过来。
人牙子向那买主陪笑,“少爷别见怪,昨日刚新来了几个丫头。这新来的总是不大懂规矩……”
回头使眼色给同伴,让他过去震吓一下。
“少爷放心,咱们都是规矩生意人,向来买卖的都是那有身契的,再不干那拐人卖人的勾当。”
人牙子又赶忙拿出兄妹两人的身契,“少爷您瞧,这两人的身契都在这儿呢,等下去官衙过了明路,这事儿就算是齐活了。”
说着便想将买主赶紧引出去。里面那两个丫头不知又在生什么事儿,人多总归是碍手碍脚的。
人牙子那同伴走到柴房边将门踹了两脚,本想吓吓里面两个小姑娘让她们安静些。不想忘忧是使足了力气往外撞的,而他人高马大,这两脚看似无意,力气却也不小。一来一去这娇弱的木门竟不堪重负突然向外倒了下去。
这一倒,正准备接着撞门的忘忧便直接扑了出来,下巴直接磕到了地面上,甚是疼痛。
可这会儿顾不上什么疼与不疼,忘忧爬起来就向那买家跑去,才跑两步,便被身后大汉揪了回来。眼看又要被拽回柴房,忘忧也不管不顾了,张嘴就喊,“曾公子,救我;曾公子,救我!”
原来今日的买家不是别人,正是与忘忧有过两面之缘的曾靖。
曾靖前脚才要踏出后院,后脚便听得有人喊他,于是停步回望。
昨日才见过的人,今日见了当然不至于想不起来是谁,只是没想到出来买个人都能碰见,未免也有些太巧了。
可曾靖并不想管别人的闲事,第一次相救是因为人命关天,而且曾靖敬佩的是她当时勇于护主的行为。第二次甚至不能叫相救,他和七皇子都以为皇上在追究打伤永乐公主爱犬的事情,所以他把当时情形实话实说了出来,后来才知道,只是其它事情牵扯出来了那件事而已,便没再放在心上。
这第三次……相府既然将她卖了出来,那必是犯了大错,不然人人说陈相御下仁慈,便是连相府里的小猫小狗都不曾挨打挨骂。她犯了大错被卖了出来,转头他又买了回去,岂不是跟丞相叫板了?
既这么想,曾靖便继续抬脚向外走去。
就这一个机会了,忘忧岂能轻易放弃。一个能不屈于公主淫威的人、能在大殿上仗义执言的人,起码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若他肯买了自己,以后兴许还能谋个安定的生活。若是他走了,先说这两个人牙子就不会放过自己,即便放过了,谁知道又会卖去什么样的人家?这上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太多了。
高壮男人连拖带拉地将忘忧拉回柴房,眼看就要进门了,忘忧着急喊道,“求求公子将忘忧买回去吧,忘忧不想像物件儿一样被买来卖去!”
“你说……你叫忘忧?”曾靖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是……我叫忘忧……”
曾靖心下有些疑惑,这名字倒想是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又看看地上那小姑娘满身尘土、脏兮兮的样子,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期盼地看着自己。虽然心中一直认为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可嘴里仍旧快了一步。
“带上她一起走吧。”
话是对着一边老仆说的。
话都说完了,曾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军人讲究一诺千金、言出必践,话都说了如何还能再收回去。左也不过就是多一张嘴吃饭而已,也就不再计较了。
一下出去了三个人,这可把人牙子高兴坏了,赶忙揪了人就往外走。
柴房里还有一个圆圆脸的小女孩,应是也看出了这公子是个心慈的,便也想效仿忘忧。只是人还没跑出柴房,便被那高猛男人一脚踢了回去。而此时,其他人连带着忘忧都已经出了院子,便没人听见之后小女孩被毒打的哀嚎声了。
官衙中备了案,忘忧便完成了从相府千金贴身婢女到被转卖的物件儿到骁骑将军府粗使丫头的身份转变。
没错,忘忧在骁骑将军府就是个粗使丫头。
毕竟骁骑将军曾大勇目前常驻边城,这府里统共算下来就一个主子,便是将军独子曾靖。
曾靖从小就被曾大勇按照军队里的要求带大,凡是都习惯自己动手,因而不需要婢女伺候,平时杂事也就是随身小厮处理即可。
除了曾靖,府里便只还剩下了一个老管家,便是当时陪同曾靖一起去买人的老仆了。
其余便只剩下十几个杂役负责做饭洗衣、看管兵器马厩之类。
如此看来,骁骑将军府的人口实在是太过简单。人口简单了,住所自然也就简单,一个小小两进院子,前院是库房、厨房、马厩以及净房。过了正堂,后院便是各人住所,曾大勇的正房、曾靖的东厢房以及下人们住的后罩房。
唯一可以成为将军府特色的就是在西厢房后又辟了一块空地出来做了练武场。
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忘忧只能将自己归类到粗使丫头里面了。
只是让忘忧没有想到的是,这将军府在今日之前,竟连一个婢女都没有。连浆洗和厨房的事情都是由小厮来做的。而今日一下子来了两个女婢,竟连曾靖一时都想不出来要让她们住哪里。
后来他也不愿意去费这个脑子,大腿一拍,将空着的西厢房给了两人,正好一人一间。
虽说要自己动手收拾屋子了,不过忘忧还是觉得挺知足的,毕竟作为一个丫头,到哪儿都能有个单间的运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之前西厢房不知道空置了多久,忘忧和静月两人一直收拾到傍晚才终于整理清爽。
没错,与忘忧一起被买入将军府的两人,姓胡、男孩叫静山、女孩叫静月。
曾靖说将军府没那么多规矩,原来叫什么名儿以后就还叫什么名儿罢了,不用改来改去的费事。
晚间刚用完饭,管家甄伯便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