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又来了！”

向青朝宋建国打着招呼。

后者回过头来，满是迟暮的老脸上褶皱一夹，挤出一个笑容来。

打开餐盒，向青将其递到宋建国面前。

“叔，来你尝尝！”

“你这娃子倒是执拗！也难怪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手艺。”

夸赞了向青一句，宋建国微微一怔。

对比昨天全部白白胖胖犹如正准备上战场接受检阅的部队一样的馒头，今天的馒头那就是经历过战场后的，简直就像是逃兵。

有的皮鼓起翻着水泡紧缩着烂了一大块，有的就直接干脆没有，还有的发着不健康的饥黄色……

总之，看上去惨不忍睹。

“这……”

看馒头这种样子，宋乔难免有些迟疑。她想劝说父亲别吃，但有些不好意思一时说不出口。

不过，宋建国这个当事人却好像没什么估计般，直接拿起一个馒头。

“娃子，我没说错，你确实执拗！”

咬了一口，咀嚼闭眼细细品味一会。或许是被向青感染到，他认真的给出点评。

“感觉不对！”

接着，拿起第二块馒头。

片刻后再次给出评价。

“感觉还是不对！”

接下来的馒头如一得到了这样的评价。

向青有些失落，却也没灰心，任务太简单的话系统也不会给他。

“我回去再试试！”

“我都忘记那是什么感觉了，没必要的。”

向青一笑，没说话出了病房。

回到餐馆，又是一阵忙碌，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

次天下午，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向青看着柜台上面餐盒里的馒头，头都涨了。

今天他又去了，得到的依然是不对的回答。

所以，他迷茫了。

白馒头吗，根本变不出来什么花样。

在做也就是这馒头，而且味道也对。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带着疑惑，向青掏出手机，查起了那个年代的信息。

他查了很多，有没有酵母，怎么发酵，什么面……

放下手机，向青跑了大半个城市买来材料。

但要想完全复制那个年代的馒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花费好一番力气做出来后，捡拾出来，看着发黄的馒头，向青觉得离成功很近了。

待馒头放凉，他拿了两个淋水后放进怀里，在傍晚开始沿着一贯的路线跑了起来。

至于吴果，这两天他让对方不用来。

对比昨天，速度慢了下来，距离长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向青降下速来。

待汗水干尽，浑身衣衫硬巴起来，摸着怀里的馒头，背着星光，擦肩霓虹，他一时不免迷茫。

这样就足够了吗？

感觉感觉，宋建国真想要的是和原来一模一样的馒头吗？

肯定不是！

他想要的还是那段岁月那些人。

这些，是馒头永远代替不了的。

而馒头，也不过是他回忆这些的东西罢了。

都说民以食为天，可谁又真曾在意过上头的天？

一帘夜幕，向青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夜逝，昼来。

提着馒头，向青又赶到了医院。

看见他，宋建国放下报纸摘掉眼镜，对他说。

“推我出去走走吧！”

似是早就说好了，刘慧芝直接点了头。

提着餐盒，推着宋建国来到大楼边的草地上。

烈阳的炙热已退，只剩余温洒着。

“别再做了！”宋建国的话在风里飘的要比在屋里远。

“我其实都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感觉！”

带着追忆，他缓缓续上那天没讲完的故事。

“在村外，我们几个人分食了那馒头，我那时是这么说的，不过，是假话。我呢，并没有吃掉属于我那份馒头。”

“我都不知道我所追忆的到底是什么味道是什么感觉。”

向青站在他背后，瞧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听清了话里夹杂的无奈和不甘。

远楼叠叠，天地一色。

“正是不知道，才更容易不是吗？”

来到前方的向青说罢回过头来。

“觉得是了那便是了！”

背着落日，宋建国瞧不真切。他目露愕然，嘴唇微动，随即紧抿上，不大一会儿，似是想明白一些东西，开了口。

“你这娃子倒是瞧得仔细！”

“命运多舛，老天使然，有些人，想不瞧得清楚都不行！”向青面露伤感说出这番话。

长出了一口气，宋建国颇为感慨的赞同了一句：“是啊！”

“你只是不甘心！”

“我就是不甘心！”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一些“东西”，便在这笑声里溃散了。

“不吃那个馒头是存个念想，是怕我会忘了她！”

宋建国追忆道。

“但，怎么可能会忘呢？”

“她是富家小姐，上过大学，心善人好，长相靓丽。”

嘴角流出一抹自嘲，脸上堆砌的是幸福的微笑。

“虽然和别人一样的土衣服，但她穿起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们政委都没她写的字好看，知道的诗词也没她多。”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战后，我受了一些伤，是她照顾的我。从此，我打仗总是冲在最前方，盼的就是能多见见她。”

说着，宋建国再度一笑，为那时的自己也为那时的对方。

“很幼稚对吧？”

“不幼稚！”向青神色认真，话语坚定，令宋建国一怔。

“或许吧！”

仰望蔚蓝的天空，宋建国头顶着轮椅椅背，瞳仁里映出的却不是天空的模样。

“那一次战争打散了我们，从此，我再没见过她，她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平静的话语下悲呛急流，悲伤随着尾音在空中肆意挥洒。

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要是谁能为我写一幅这样的挽联，我一定嫁给他。

嘻，开玩笑啦，我可配不上这样的赞誉。

回忆着这在脑海里藏了几十年的一幕，宋建国嘴角忍不住一扬。

“人间至死四月天啊！”

“什么？”没听清楚的向青下意识一问，宋建国没有回答，这本就是他的自说自话，不与外人说。

“回去了！”

他拍了拍轮椅扶手。

没听到他回话，向青也不甚在意，推着轮椅把宋建国送回了病房。

“馒头留下吧！”

提着第一次空掉的餐盒，向青赶回店里。

“今天没课？”开着门，他侧着脑袋问向一边的吴果。

“嗯！”用力点了点头，吴果脸上洋溢着一直未变的笑容。

“老板你今天要营业吗？”

锁开了，向青推开门，人身进去，话语留了下来。

“不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