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亮起的灯光里，没有深切而满怀关心的问候，没有坐在沙发上看似不经意投来的目光，没有挂着笑容上前接过外套的身影，亦没有冲上来抱住她大腿说东说西的两小只。

即使这样有两个星期了，宋乔还是不习惯。

就像她习惯于喊那句“我回来了了”一样。

“呼！”

想将心中的郁闷、悲伤等所有坏情绪吐出，但显然是异想天开。除了一口浊气，什么都没有。

“咳！”

许是太用力，咳嗽起来。

双手攀上嗓子，卧室的门被推开，她母亲走出。

看了她两眼后，才没好气的说道。

“又喝酒去了？”

“喝了一点啤酒而已！”伸出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宋乔向沙发上一躺，吩咐起母亲来。

“去给我倒杯水来！”

“自己倒！”嘴上这么说着，刘慧芝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向饮水机走去。

接好水，“啪”甩在宋乔边上的桌面上。

接着，就要继续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喂，我说，你也该出来了吧？”宋乔含着三分关心两分埋怨道。

“我可不想荻儿和羽儿在他们家里太久！”

“那接回来不就好了。”刘慧芝停也不停的向卧室走去。

“刘慧芝！”宋乔声音瞬间尖了好几调。

“你这样我怎么接他们回来？给他们看你这个满是阴郁的姥姥？”

“你到你们家住不就好了，那所房子不是判给你了吗？”

“你这样，我不管？”宋乔突的站起，她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母亲会越来越好，可……

“刘慧芝，你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李东他出轨我都没你这么颓废，我爸他可还不一定出轨呢！”

说完，看着身子僵在原地的母亲，她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过分了。

在这场感情里，母亲永远是骚动爱着那弱势的一方，她是清楚的。

越了解便越是怜惜。

“我今天去见那个女人了！”宋乔坐回沙发，端起茶杯，将母亲接的水一饮而尽。

“哪个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刘慧芝下意识问出了声。

“就是那个女人！”

怕刺激到母亲，宋乔没敢加其它词汇。

但就这样，刘慧芝情绪也崩溃了，整个人直接炸开。

“谁让你去见她的？”

“你怎么能和你父亲一样瞒着我去见她？”

转眼，泪水就爬满眼眶，刘慧芝整个人坐在地上，肩膀耸动。

“是不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地址？是不是你父亲让你去见她的？”

被她行为吓到的宋乔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母亲自说自话继续道。

“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双手捂着脸，哭声再无半点抑制，转眼就在整间屋子回荡。

心头满是疑虑和好奇，宋乔将其一一压下，来到母亲旁边，本想说些安慰的话。突的想到那天自己情绪崩溃后向青的行为，她抿紧嘴巴，抱住母亲，右手不住的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背脊。

不为越来越惨烈的哭声而快。

不为越来越衰弱的声息而慢。

其实人有时候并不是特别悲伤，只是外人不住的安慰让他觉得应该要更悲伤。所以，连自己也骗过尽情的悲伤。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前几日和向青对话的场景，许是有趣，宋乔一下子笑了。

耳边不间断的哭声让她有一种负罪感，赶忙收敛笑容。

“啪！”

脑袋上挨了一下，她的动作还是太慢了，被刘慧芝看到了。

“你这、这个……小没良心的！”刘慧芝斥责，怒声问道。

“我哭你就这么高兴吗？”

“不、不是的！”生怕母亲因为自己更加伤心的宋乔赶忙解释道，也松开了下意思捂上脑袋的手。

要是我多挨几下她能解气就好了。

她如此想到。

“只是……想到一件有趣的事！”

说着，生怕母亲不信的宋乔开始添加各种各样的“证据”。

“小青，就那几天给我父亲送馒头那个非常帅的男孩，他……”

说了好半天，宋乔回过身来，发现母亲正睁着一双泛红的双眸盯着她，无悲无喜。

“好笑吗？”冷冷问道。

“……好笑！”想了想，宋乔坦白承认道。

“你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别祸害了人家。”

宋乔一下子涨红了脸，有羞意也有愤怒。

“你在说什么啊？我就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好朋友而已，我常去他的店也是因为他手艺足够好而已。”

话越说声音越小，凭心自问，宋乔知道自己是心动过得，但那只是一种对美好异性的本能向往。

刘慧芝紧紧注视着她一会儿，见她不退缩不闪躲，心中有了答案后，偏过脑袋。

这么一打岔，之前的所有氛围和情绪被清之一空。

良久，客厅开着的电视发散着不知名的噪音，毫不间断像是要吸引目光般，沙发坐着的两人一眼也没瞧它。

捧着杯子看了好一会儿，刘慧芝缓缓闭上眼，吐了一口气，像是彻底对自己的人生认命般。

“我知道了，我会恢复过来的！”

生命未停，生活不止。

就算再恨那个人再爱那个人，对方也已经不在了。

悲伤也好，释怀也罢，不会再有想要的安慰和敬佩，即使想要原谅也无人可原谅。

所以，就这样吧。

不是放下，而是放过。

其实前些日子她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没有如今天这样一个合适的机会。

“嗯！”宋乔用力点头，脑海里关于今天的一幕幕重映。刘慧芝的那几句话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忘不掉，很在意。

“我去找她不是父亲的吩咐，地址也不是父亲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发现的。”

起身，从挂着的外套里掏出那封写了两个地址的信，宋乔将其递到母亲手上，并将这封信背后的原因故事讲给了刘慧芝听。

“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加重语音还觉得不够的宋乔又重重点了点头，接着她捧起杯子，努力的借着喝水的姿势低下头，掩饰着脸上的神情。

“对了，听你刚才说的话，我父亲也去找过她？”

看着她偷瞥来的目光，在对上自己视线又故作随意移开的神情，刘慧芝脑袋向沙发上一枕。

“嗯，那是在我们决定结婚的前一周。你父亲说部队还有任务，他要去找一个人。”说完，她看向宋乔，眉眼一挑反问道。

“你信吗？”

摇头。

“我也不信！”刘慧芝笑了笑。

“本能告诉我她就是去找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他，也没想阻止他。”

“你知道我当时想的是什么吗？”

宋乔继续摇头。

“我就想，要么我死心，要么他死心。”脸上带着些许嘲弄，刘慧芝努力回想关于那时的每一幕。

“可世事真奇妙，我没死心，他也没死心。”

“父亲当时为什么没找到呢？”宋乔发出疑问。

“啪”，她头上又挨了一下。

“要是她找到就没你了知道不！”刘慧芝恨铁不成钢的揪着女儿的耳朵道，随即又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也许找到了，但是人家小姐不愿意跟她回来呢！”

“才不是！”宋乔坚定的反驳道：“她说父亲没找过她，而父亲也说没再见过她。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使得那次两人没见到。”

“砰！”

她头上又挨了一下，这次却是重了，疼的宋乔哎呦一下后，捂着额头。

“你这家伙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嘻嘻！”捂着脑袋，宋乔嘿嘿一笑。歪着脑袋，虽然最后以冷场告终，但对于那个如诗中走来的女子，她是很有好感的。

即使，那不是她的母亲却是她父亲喜欢的人。

“那个人感觉很不错呢！”

她无意识的发出这样的呢喃。

“你父亲的眼光应该不错！”

“嗯！”点了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母亲的神情，宋乔还是压抑不住内心里的冲动，将从林知婧那里得来的父亲的事说给了她听。

随着宋乔浅声讲完，客厅安静下来。

良久，刘慧芝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时停住。

“告诉她吧，你父亲找过她的事，我恨着他就够了。”

语气在下一刻突的一转，满是刺人的锋锐。

“也只能我恨他，这种陌生人才没资格恨他。”

“那……”嘴巴抿了好一会儿，宋乔才问道。

“那父亲喜欢她的事呢？”

“……想说就说，反正和他结婚的是我！如愿的是我！”

刘慧芝扬起头，一脸高傲和得意，不屑“哼”了一声后进了卧室，留下惊愕的宋乔。

少倾，后者一笑掏出手机。

该把孩子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