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收起书，他身后隐约可见散落一地的书。

灵寰自认为是个不通文墨的人，除了话本子之外，对任何写满文字的书籍都是宛如见到天敌似的畏惧。眼见这人一副空荡荡模样，不曾想还是个有文采的人。

顿时有些好奇心问：“你叫什么？我叫灵寰，你家都快塌了，你还在搬书？”

“吾名江野，”江野谦和有礼摆手，“灵寰姑娘，您随意找个地方坐吧。”他坐回伸手不见五指的书房里，“我幼时曾见过书中有记载犀角香，我在找犀角香。”

“你为什么找犀角香？”灵寰坐在门板上托腮问。

“《异苑》有记载：暖水濯我足，剪纸招我魂。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忘川之畔，与君常相憩。烂泥之中，与君发相缠。存心无可表，唯有魂一缕。燃起灵犀一炉，枯骨生出曼陀。”江野大约是在翻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的见的，他沉默了会儿又说：“有了犀角香，就能使鬼神显形，肉眼可见。”

灵寰还是第一次听闻凡人能用手段去见鬼神的，可这个地方有没有鬼她太清楚不过了，“你身边没有鬼魂啊!”

漆黑的夜色都掩不住江野表情中的凝固，他放下书平静道：“我知道，她的魂魄已经碎了。但是万一呢，万一遇见了呢。”

“可是魂飞魄散的阴魂就像碎了的水中月，不可能再找到，也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她对魂魄一事太清楚不过，当年若不是有十姑姑陪伴，九伯伯早就魂飞魄散了。

人死了，尚有魂魄。魂魄若散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江野许久不曾说话，灵寰自觉失言，正当愁眉苦脸要想写什么安慰人的话语时，他抬起头往向灵寰。

恰逢溯月当空，灵寰才发现江野双目无神，目光空散。她悄悄走过去拿手去试探，江野却说：“我是个瞎子，姑娘不用挥手了。”

难怪他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需要烛光，不对，“你刚刚不是在看书吗？”

江野点头，席地而坐，“是。”

“你都这样了，你怎么看书？”

“肉眼可见的东西，心眼也可见。”江野点点自己额头说：“没了肉眼，看见的东西才会更多。眼睛会骗人，心眼不会。”

灵寰听不懂什么肉眼心眼的，但她看得见江野眼眶周边有很多伤口，明显不是天生眼盲。

“谁把你弄瞎的？”她转念又补了一句，“我相公可厉害了，能帮你报仇。”

“为何要报仇？”

“因为你是个好人，却、却......”江野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甚至在谈论眼睛的时候语调都没有一丝起伏，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帮一下他。

“好人？”江野‘看’向灵寰，摇头说：“不，我是个坏人。”

“？？？”

似乎感觉到她的不解，江野指向对侧的西厢房说：“我亲手害死了我的妻子和孩儿，就在那儿。”

灵寰明知没有鬼，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