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清风徐徐，抬头仰望天空万里无云，星辰明灭。

郊外的夜空，确实要比市区里的漂亮。

沈柯带着林九去了后院，两人坐在秋千上。

“借我一下手机。”

沈柯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林九。

林九拨通号码，将手机放到耳边接听。

“喂你好，你是？”

“大姨是我。”

“小九……？这个号码是谁的？我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怎么没有接？是不是有什么事？”

霍水华听见林九的声音，立马发出三连问。

“这个手机是我朋友的，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机磕坏了。”林九一一解释。

“摔了？！！受伤了没有？有没有事？”

“没事，就是下巴这边磕出血了。”

霍水华在电话那边一下子就拔高了音量。

“磕出血了！！”

“没事，就是磕破了点皮肤，医务室的医生都说了就是些皮外伤。真的不要紧，比我小时候从凳子上摔下来轻多了。”

那一年刚好家门外的栀子花开了，林九想要讨霍水丽的欢心，就搬着凳子去采花。

花折不下来，一用力脚步不稳就直挺挺的往后倒，后脑勺着地，花没折到得了个脑震荡。

“那就好。”

“大姨你可等会儿别麻烦薛老师了，这么点皮外伤到时候薛老师还以为我矫情。”

“知道了。”霍水华的语气中透着无奈与宠溺。

～～

挂了电话，林九把手机还给沈柯。

“你和大姨的关系好像很好？”

“嗯。”

“和爸妈有矛盾？”

沈柯想起那天操场上的场景，从林九的话语里知道她似乎和爸妈的关系并不好。

“……嗯。”其实林九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和父母的关系。

“我妈有我的时候比我现在还小，离成年都还差两个月。”

林九的双眼漫无目的盯着远处，声音清浅，回忆着一些往事。

这也是除江北外，林九第一次将关于自己家庭的事告诉别人。

林九的父亲是孤儿，长大了就在社会上混。

那时候香港电影席卷大陆，警匪黑帮，这些角色深入人心。

林父的皮相好，又模仿电影里面那些又拽又坏的形象，专门勾搭小姑娘。

霍水丽，林九的母亲，就是那个被骗了的小姑娘。

正读高中的霍水丽被痞里痞气的林父迷的神魂颠倒，想法天真可笑。

傻傻的被人骗钱骗心骗身，到最后怀孕了都不知道。

还是霍母察觉，最后到医院里面做个检查才知道这个……噩耗。

林父和霍水丽之间的事情，彻底瞒不住了。

家丑不可外扬，霍父态度强硬坚决让自己的女儿打掉孩子。

霍水丽早就被爱情冲昏了脑子，一气之下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抱着对未来天真的幻想，自认为和林父远走高飞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小镇上风言风语传的总是特别快，身为人民教师的林父，也因此被学校开除。

林父有读书人的高傲，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是这样放浪不堪的人，最后一病不起。

林父和霍水丽确实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可当林九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林父没有正经工作，霍水丽从家里偷出来的钱早就负担不起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争吵，争吵，无休止的争吵。

霍水丽终于发现自己曾经满心满眼以为是自己的英雄的人，其实是一个邋遢无能只会花言巧语的废物。

生活过的一直都很苦，林父游荡于社会靠着三三两两的小工赚一点钱。

霍水丽高中没有毕业正规一些的工作根本就没人要，只能到一些工厂里面打工。

霍水丽在花样年华里被一日一日枯燥无味的生活差点逼疯，她回想起自己的家人，回想起校园的生活。

还会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凭她的成绩可以考一个很好的大学，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找一个和自己般配的男人。

她终于后悔了，可是被自己伤透心的家人已经不要她了。

她没有勇气恨自己，所以她恨林父，更为扭曲的是她更恨林九。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或许一切都不会这么糟。

可她同样矛盾，她尽管恨却也没有亏待林九。

日子过得这么苦，林九有学上有新衣服穿。

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没有家人间温柔的笑意，没有嘘寒问暖的关心，除了冷漠就是冷漠。

林九有时刻意做一些混账事，试图激怒父母，可他们总是冷眼，没有打骂没有指责。

其实这就是霍水丽对林九的报复，她做不出虐待孩子的事，那就忽视你不给你任何爱意。

听着林九的过往，沈柯的内心密密麻麻的疼，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姑娘因为家人的冷漠而躲在被窝里面偷偷的无助的抹眼泪。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没有摸到熟悉的盒子，才想起烟在林九披着的外套里。

“他们以为有些事情我忘了，其实我都记得。我四岁的时候，他们突然有一天提早到幼儿园接我。我很高兴，因为他们带着我去了一直想去的游乐场，我们坐了摩天轮玩了旋转木马。到最后他们把我放在一棵树下，说去买我最爱吃的芒果，让我等他们。”

林九的眼前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孤单无助的站在一棵大树下，嚎啕大哭，哭累了就休息一会接着哭。

“可是我从白天等到黑夜，再从黑夜等到白天，我终于确认了他们不要我了。”

“林九不要说了。”沈柯的面容有些冷，放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紧。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老师说遇到事情要找警察叔叔，后来我还是回家。”

回到家后她扑在妈妈的怀里，所有人都以为她因为走丢，吓坏了。

只要她自己知道在哭什么，小小年纪的她就尝到了心痛，绝望的滋味。

沈柯伸手揽住林九的肩膀，单纯的想要抱抱这个脆弱的女孩，给予她一些力量。

“林九你值得更好的，是他们不珍惜你。”

沈柯现在多想可以回到过去，去见见小林九，狠狠地抱着她，告诉她。

没关系，哥哥疼你。

林九感受到沈柯身上传来的暖意，她自以为早就已经学会了坚强，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的心中似乎涌上了漫天的委屈，眼中的泪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咳咳咳！”

突然传来了几声刻意的咳嗽声。

林九一愣收回心神，推开了沈柯。

沈柯的眼中带着不满，看着倚在门框上的祁莫。

祁莫无辜的摊摊手，“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爷爷让我来叫你小女朋友去喝药。”

“说话注意点。”沈柯警告的说道。

林九的视线从祁莫的脸上划过，低下头。

“我去喝药了。”

“去吧！”沈柯点点头答应道。

祁莫看着小姑娘越走越有的身影，有些若有所思。

“看什么看！”

“怎么，小小年纪醋意到不小看一眼都不让看。我就是总觉得你那小女朋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怪面熟的？”

“你的车开来了吗？”

“要做什么？”

沈柯眼中沉郁，他要去问清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