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九处理完酒吧的事情刚到回校门口就和周建兴碰了个正着。
周建兴从车上下来,皱着眉,“这个时候你不在学校里,你去哪了。”
林九淡定的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面装的是换下来的卫衣运动裤。
“买衣服去了。”
对于林九胡诌的由头,周建兴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此刻也没有时间刨根问底。
“上车。”
“这么了?”
“你外公进医院了情况可能不太,你大姨先去z市了,让我来接你。”
林九心中蓦然一沉,有些沉默的上车。
周建兴开着车上了高速,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沉默。
中途的时候周建兴联系过霍水华,电话里传来的是她啜泣的声音。
老人是血管瘤爆破,但因为年纪实在太大开颅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十。
林九的内心沉闷,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一种十分糟糕的预感。
林九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车内开着空调隔绝了外界的炎热,但是憋闷到快要窒息。
林九的身体腾起一股燥热但这一颗心却如坠冰窖,两种极端的感受使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周建兴察觉出林九的不对劲,从储物的箱子里翻出一瓶没有标识的小白瓶。
“吃两颗。”
说完,又将车上的窗户都打开,使车内的空气流通。
窗外的风有些呼啸的闯进了车内,林九的头发密密麻麻的糊上她的脸,不过犹如堵住嘴鼻的憋闷感消散了大半。
将药倒出两粒,就着有些干涩的喉咙向下吞咽。
但是药却顽强的黏在了喉咙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充满了她的口腔。
五个小时的车程,林九周建兴两人到z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紧赶慢赶到医院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刚拐过一个拐角目光触及到走廊尽头的人,耳边就响起霍水华和外公悲痛的哭泣声。
林九的脚步停顿了下来,看着医生表示遗憾的摇头,看着霍水华抱着外婆因为受不了打击腿软的跪倒在地上哭泣。
脑海中有些浑浑噩噩,胃里开始绞痛林九弯腰大口大口的呕吐。
~~
最后是周建兴开始处理后事。
祖祠中已经搭建起灵堂,因为人没得突然,大半夜村子里面的人基本都没有休息帮着准备后事。
林九跪在地上,旁边时不时有人上前来祭拜,但她却看着正中央的照片有些出神。
那是一个有些严肃的老头,有些熟悉更多陌生。
外公断绝了和她母亲的关系,哪怕后来关系缓和了一些,大姨和外婆也常来走动,却从不见这位外公的身影,林九能见他的机会就是霍水华偶尔接她来这里的时候。
哪怕在她母亲自杀去世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以至于这十九年来,林九连自己的外公是一个这么样的人都还没了解,可这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垂眉,摸摸自己的胸口,难受伤心的感受并不强烈,但是冰冷到发颤。
乡下的规矩众多,一些亲戚接到消息也陆陆续续的敢过来了,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主心骨指挥。
霍水华和外婆早就难过的失了心,周建兴有能力但他不了解这边的乡俗,也是折腾的有些难受。
“那个你们多少亲戚都要列一下,要统计办几桌酒。”
“村里哪几个帮忙的小工啊?”
“烟酒蔬菜谁去买啊?”
……
林九站起来,穿着白色的丧服头上戴上头白。
她挤过人群把周建兴给拉了出来,脑海中梳理了一遍开始有条不紊的吩咐。
人死了要在灵堂呆三天这叫陈年,第四天一早就要将人送上山。
待一切尘埃落地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了,两个大人都有工作林九也要上学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霍水华到h市定居后就像把父母接到身边来,但两个老人一直说去她那住的不自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现在就剩下一个老母亲了,霍水华是怎么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过老太太也是个倔的,年纪越大就越离不开自己的故乡,况且后院还养了一群鸡鸭地里种着好些蔬菜,就是不肯跟着霍水华去h市。
娘俩为了这个事已经争执了好几天了,后来还是周建兴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现在老太太的身体看着也算硬朗,也和邻居打了声招呼帮忙照看一二,不过每年的十月份就要到h市待到来年开春。
两人这才勉强同意,快要走的时候老太太把林九单独叫到身边。
“小九,你过来。”
林九收起手机,朝坐在沙发里的外婆走去。
“坐。”
外婆的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递到林九的手中,柔声的开口,“打开看看。”
林九伸手接过翻开,一瞬间瞳孔开始剧烈的收缩,有些不可置信的连翻了好几页。
这整整一本竟然都是她的照片,三岁到十岁之间的照片尤其多,在大一些的就少了。
照片中出现的背景林九再熟悉不过了,就是自家房子的周围。
这些照片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是偷拍来的,但是哪怕拍糊拍丑了也都被人小心翼翼的塑封好放进相册里。
“这些……”林九的喉咙之间忽然有一些哽咽。
外婆握住林九的一只手,放在两手之间轻轻摩擦。
“这个是你外公的小秘密,我也是曾经打扫卫生的时候从床底发现的。”
“那时候他每个周六很早就会出门,说是找老同学下棋。其实啊,他坐四个小时的长途车又要在晚上五点前回家不让我起疑,就为了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有机会见你。”
“要是见不到我呢。”
林九有些难以想象,若是自己不出门呢。
“所以他大多都会失望而归,但依旧反复。”
“那这算什么?”
是爱还是不爱?
爱,可在她面前外公从不正眼看她,哪怕她来了也大多选择闭门不见。
不爱,那这些又算什么。
外婆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你外公倔强了一辈子,他教书育人自认为做人便是身正清白。可你母亲让他失望至极痛心至极,他不愿见你们母女俩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他没脸他自责,他怒你母亲不自爱不明理,他更痛恨自己没有教好你母亲。”
“小九,你外公其实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