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江玉敏牵制了站定了,眯瞪着眼抬头想问的功夫,就瞧见了苏叙,一时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只是江玉敏像是极了解陆安晓的性子,攥着陆安晓的右手轻轻一捏,陆安晓那师傅二字便是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去。
苏叙迎面走过来,先是瞧着陆安晓一动不敢动的模样儿好笑,又比对着自己的衣裳,如常往陆安晓跟前儿一凑:“哟,一样的颜色,真配呢。”
江玉敏暗自翻了个白眼,想是这两个人当真没一个省心的,只得先一步俯身道:“王爷。”
身后众人,及头前一脸委屈无处诉说的陆安晓见状,也连忙跟着俯身行礼。
苏叙愣了愣,不大在意的笑着,一面叫起了,随即点头,故作正经的负手道:“嗯,都起来吧,你们都先下去,本王还有事儿要与王妃交代几句。”
一时众人俯身告退,江玉敏却是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陆安晓身边,大眼睛盯着陆安晓看了看,又盯着苏叙看了看。
陆安晓被江玉敏这几日看的已然发怵,低着头愣是半句话没敢说,苏叙显然并不怕江玉敏的那一套,直溜溜的看了回去,沉声道:“看看看,看什么看,等着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呢?”
江玉敏本能的有些怕苏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六爷,您那规矩都记下没有?”
“什么规矩?”苏叙一愣。
“就是我前儿给您的那本书,上头都记着呢。您说您会看,那您看了没有?”江玉敏皱了眉头。
“哦,那本书啊。”苏叙脑中空白,面上却是正经:“嗯,你拿给我的嘛,我自然是看了。”
“那您说说,您见了皇帝,您该行什么礼?”
“行什么礼?”苏叙眉眼一厉:“我给他行礼,他受得起吗?合该他给我行礼才是。叫我给他行礼,没得短了他的寿数。”
江玉敏一时语塞,显然面前这个苏叙并没有陆安晓那般好对付,只得又转了话头道:“那宴席上呢?宴席上的规矩,那么多人都瞧着呢,您记下没有?”
苏叙面不改色:“嗯,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多少?”
“就是差不多啊。”
“六爷!”
“你这小丫头,忒死板了些,动不动就规矩规矩的,活泛的小脑瓜都被学死了。”苏叙被江玉敏闹不过,索性抬了下巴说道:“这种规矩吧,就是给你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的人定的,叫你们瞧着跟旁人家不大一样,这样的话,就好把那很懂规矩的帽子给你扣上,听下来都好像高贵几分似的。可是我呢?你六叔我,不需要规矩。为什么?因为六叔有的是一种气质。高贵的气质。这种气质,跟你这种学了规矩才有的气质不一样,你学不来的。”
陆安晓暗自瞧着苏叙的模样儿,极是熟悉的。大多时候,苏叙都很能将这些个没道理的话作出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说给你听,至少能哄过一小半儿的人。陆安晓并不是那一小半儿人中的一个,陆安晓基本上都是苏叙不用说什么,便点头应是的那个。
江玉敏一时愣了愣,显然也不是那一小半儿人里的翘楚,下一刻便冷了模样儿:“六叔,你就没看,是不是?”
“哎,咱们在这儿说着话儿,都没在意,好像时辰晚了些了是不是,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儿。”苏叙眼看着骗不过,四下张望着便咕哝道:“到时候再叫皇帝等,就没规矩,太没规矩了。”
江玉敏闻言也反应过来,索性也不再多言,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了,心下亦做了人仰马翻的准备,可面上却还是略冷了,后退了一步叫二人在前。
“王妃,走吧。”
苏叙也不搭理这会子江玉敏赌气,凑上前,笑眯眯的冲着陆安晓伸手。陆安晓有些不大好意思,小心翼翼的红着脸看了苏叙一眼,刚要搭上去,身后的江玉敏又嚷嚷开来。
“谁让你们挎着了?一前一后站好了!”
马车已然在府门前停当,陆安晓瞧着眼前的马车,不禁有些愣神,脑中只想到近来,在江玉敏口中时常提及的皇家气派。陆安晓很不知道所谓的皇家气派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儿,如今看来,约莫就是连那马车都得雕着花,坠着珠子,身上重的走不动路的人由人搀扶着,抬个腿儿都得作出个样子给人看。
彼时,苏叙与陆安晓二人上了马车,江玉敏在后,另一辆马车,众人往皇城行去,陆安晓还惊吓于落座之后,江玉敏掀了车帘子露了个脸出来,冲着陆安晓摇了摇头。陆安晓记得这是江玉敏的暗号,寓意注意注意。
苏叙显然并不知道江玉敏给陆安晓定的这些个暗号,只瞧着自家小丫头这几日没见,脸模子都好像小了一圈儿,连忙将袖中藏下的东西取了出来,打开外头包着的帕子递过去:“给,拿着。”
陆安晓看着眼前的点心,当下眼睛一亮,困意全无:“豌豆糕哎。”
“我特地叫人去买的,是你喜欢的那家铺子。知道你这几日没吃好,还买了许多来着,只是这会子装不下,兜太小了。”苏叙瞧着陆安晓兴奋的模样儿,心下悲叹,柔声道:“你且将就着吃点儿,回去咱们吃好的。”
“嗯。”陆安晓连忙点头,只是伸手接过的当下,又垂了下来,低头道:“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是不爱吃了?”
“不是。”陆安晓失落的摇了摇头:“师傅您看我这嘴上的胭脂,敏敏早上起来,都描了好一阵儿。这会子吃了东西,万一要糊了,敏敏见了又该不高兴。”
苏叙当下眉心一蹙,扬声道:“你怕她呢?”
陆安晓见状连忙伸手捂住苏叙的嘴,压低声音说道:“师傅您小声些,外头都有人呢,叫旁人听见了像什么话儿。”
“你别怕她。”苏叙咕哝。
陆安晓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原不是怕她,只是敏敏这几日也为咱们做了不少事儿。你说她一个大家小姐,何苦受这个累。就原是真心的,没得辜负了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