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叙点了点头,侧首笑着看向陆安晓:“咱们这边收便收了,不收也是要进了那些个收习惯的人家里头了。反正都得送,倒不如你收着,说不准还有别的效用。如今大多府里头都是如此,你若不收,倒成了出头鸟。如今留个气派,无妨。”
“说是气派,还有话儿呢。”陆安晓提及澹台励时,总归忍不住往外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靠近了苏叙说道:“澹台励是真是假?当真给咱们留了这么大个摊子。我原还想着他是好心不是,现如今我可算是愈发看出来了,他就是有意的。这么些人,每日里吃饭,这么大个府里头,每日里预备,那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出去了,都不见回来的。他是有赏赐没错,可总归又不是个长事儿,我横不能把他赏赐的那些个首饰物件儿都卖去当铺换了钱。日后可怎么办好呢。”
苏叙嗤笑:“哎,我怎么觉得你如今愈发像那坐在街边的婆妇呢?”
陆安晓瞥了苏叙一眼,冷冷道:“我若当真是那坐在街边的婆妇,拿着菜刀就砍到澹台励跟前儿了,哪里还容得他如今这样明里暗里的欺负人。”
“你既觉得收着这礼儿心不安,先收着,日后便拿了去救济贫民也是无妨。”苏叙长舒了一口气索性合了手中的册子,挑眉道:“至于这府里头的流水,你更不必担心了。你师傅我,还是很有银钱的。”
“师傅您可别说大话了,您那荷塘子里的私房钱都已然掏出来了,哪里还有呢。”陆安晓瞥了苏叙一眼:“我可千万不想拿咱们自己的钱往里头,填这个没用的窟窿。日后又带不走不是。”
苏叙笑眯眯的冲着陆安晓勾了勾手指,低声道:“晓晓你说,这管家每月里有例银,丫头每月里有例银,小厮每月里也有例银。王爷有没有呢?”
陆安晓一愣:“您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儿上的意思呀。”苏叙多少有几分得意的样子。
陆安晓细想着苏叙的话,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做了哦的口型,随即展颜色笑了开来,忍不住往苏叙跟前儿凑了凑,眉眼欢喜道:“真的呀?”
苏叙不屑,却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来:“你看看你这贪财的模样儿,哪里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
“小姐如何,婆妇又怎么样?那不都是师傅辛辛苦苦演戏本子得来的钱吗,原是该得的,我自然收的心安理得,存在鞋子里头我都走的不嫌膈脚,有什么不能高兴的?”陆安晓理所当然的抿了抿嘴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笑的肩膀直抖的苏叙,还是忍不住问道:“哎,有多少呀?”
“哎,这个我倒没仔细算过,总归,很足够你和这一大家子的人吃饭的。”苏叙好笑,推搡了陆安晓一把:“放心吧,到时候都上交给王妃,我半个子儿都不留,行了吧?”
陆安晓略撇了嘴咕哝道:“瞧师傅说的这话,好像都进了我的口袋,供我用的。可那也不是单给我的,总归这一大家子都张着嘴等着师傅救济,师傅自个儿且瞧着就是了,好歹那府门口的匾额上头写的是端敬王府不是。”
“你这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敢情众人叫着的端敬王妃是假。”苏叙笑斥了陆安晓一嘴,蹙着眉头往后仰了仰,长叹道:“哎呀,你说我这一日。昨儿晚上有人喝醉了酒,一夜里要水喊饿的,叫我当真没睡好。这一大清早起来了,又是耐着性子应对皇帝一上午。再来,下午好容易睡了会子,有了点儿精神,现下媳妇儿也不放过,一句一句顶着说,连句软和话都没有。养家的男人,难啊。”
陆安晓闻言,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苏叙,暗自翻了个白眼,可还是起身绕到苏叙身后,双手搭在苏叙的肩膀上轻捏着,一面柔声细语的说道:“王爷,您看这样还行吗?”
“嗯,还行。”苏叙颇为满意的略眯了眼。
“满意吗?”
“满意。”
陆安晓先头使了几分力气,叫苏叙很受用,而后没几下的功夫,便开始躲懒,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苏叙捏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苏叙被陆安晓或轻或重这么捏的反倒烦闷,索性好生叫她坐了下来喝茶,别再动弹。
“师傅,您说那些个贪官污吏,是不是就是这么腐败下去的?”陆安晓端着茶盏半晌没喝,极认真的侧首问道。
“怎么说?”苏叙不解。
陆安晓想了想:“收着收着,就习惯了。”
苏叙一愣,随即笑道:“既如此,我们王妃如今还不大习惯,收个礼儿这一天都不好过,念叨上好几回。那赶明儿我就叫人在府门口贴了告示,凡送礼的,都得把礼儿分开,如此一来,好送个两回。来回这么几次,好叫王妃早些习惯才是。”
陆安晓并不大习惯人伺候,因而用饭时大多都叫人退下,否则那饭食就像是梗在喉头似的咽不下去,只剩下与同样不大习惯的苏叙面面相觑。好在厨子所做的饭食味道极好,能叫陆安晓比往日里多吃半碗米。
想是先头陆安晓瞧着人员册子里头,单厨子便是两三位,还咕哝了一句。管家只道是不知道王爷王妃的口味,皇上方才分了几位厨子,分别做辣菜,甜口的,咸口的,及做点心的各一位,看王爷王妃喜欢。陆安晓原想着裁起人员来,头一号便是厨子那一处的,如今含着饭食却极心软,很是不舍,意欲还是从其他地方节省才好。
到了晚间沐浴的时候,陆安晓瞧着跟前儿捧着一应沐浴用的物什及换洗衣裳的丫头,一时愈发犯难,极难想象自己一丝不挂坐在浴桶里头,旁人伺候着自己的样子。别的事儿都能咬咬牙过去,单这一件,陆安晓很觉得过不去,因而也没顾得旁人的想法,只催着她们都退下,就连琳儿也一并推了出去,这方松了口气。
而更是叫陆安晓犯难的是沐浴之后回到房里头,只见得一身玉白的绸子睡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看书的苏叙。